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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武功超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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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知机子稍有犹豫,错失了进入药室的机会,但也没被三圣会搜出行踪,竟又潜返杭州,隐居起来,但也尝尽了孤独的寂寞。

    他是很受热闹的人,大半生都在繁华似锦、人来人往的码头、城府中度过”热尚非凡,此刻却触食独宿,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,那份别扭,简直是无法提了。

    不过有失必有得,如机子也利用这几个月的隐居生活,把半生作为仔细的思量了一番,真是蓦然回首,人在灯火阑珊,想出来的缺点太多了。

    一生练武,却练成一身杂碎,样样都通,样样稀松,拿不出一点真正的技艺绝学,遇上高手,不逃命就只有挨掌的份了。

    这包括医术和暗器在内,能臀的尽是些普通的病痛,真遇上疑难杂症,就有些东手无策。暗器会打七八种,手法却不够精专,普通的武师,也许能伤,但绝对伤不了真正的高手。

    再想想用计行谋方面,也是一成不变,一个法子用了几十年,就难怪无法摆脱三圣会的追踪了。

    江湖跑了大半生,既末下苦功练武有成,也没用心去卖研过皆道药理,论绵密谨慎,谋走后勤,连白翎那个小姑娘也不如,真是白白混了几十年,全无长进,竟然浪得了一个耳报神的虚名,侥幸得令人汗颜了。此后,真真要下番工夫,练一些真正的本领出来。

    唯一可堪告慰的是,识人的能力和江湖上丰富的阅历。

    有了这番内省之后,如机子不再感觉到寂寞,迁到了一个幽静之处,开始习练武功、暗器,虽然是四十老娘学统花,练得很辛苦,但他有底子,胸罗技艺也多,自觉练得大有长进,也就兴致勃勃了。

    知机子很明白,已无法登入真正的高手境界,就由一身杂碎中选出一些较具威力的练。

    这一练练出了瘾头,不知不觉间过了一年,才突然想到住在杭州的目的,天衣大师等是否已练成奇技入江湖?一年未入江湖中,也末和人接触过,江湖上变成了甚么样子,全无讯息,这就有背初衷了。

    他推想天衣大师、白翎踏入江湖,一定会到杭州来,决心重人江湖,查看一下情势变化,也探听一下几人的消息。

    不过,东山再出,变得十分谨慎小心了,经过一番精心改扮,化身金员外,先到搂外楼去大吃一餐,身上有数万两银票之多,花费不用担心。

    楼外楼的生意,似是更兴旺了,座上客长满,樽中酒不空。

    知机子穿得一身光鲜,一进店门,店小二立刻迎土来,费了不少口舌,才替他安排一个靠窗口的坐位,如机子一出手就给二两银子的赏钱,点了四道名菜,一壶好酒,自斟自饮起来,目光却留心着来往酒客,也倾耳静听着客人的交谈。

    酒楼、妓院,本就是传播消息的地方,但知机子却没听到有关三圣会的任何消息。

    但气氛是平和的,一片猜拳行令声,欢笑满酒楼。

    知机子暗暗叹息一群,忖思:看来还得到桃花院走一趟了。

    只听桃花院这个名字,就不难想出那是个甚么样的地方。

    知机子久走江湖,对桃花院底细十分清楚,原本是江南道上最霸气的一个组合,是长刀堂支持的一所销金窟,前堂妓院,后堂赌场,但走到了桃花院外,如机子不禁一呆,有着十分陌生的感觉。

    不是桃花院政了行业,而是变得金碧辉煌了,大门外十二株桃花树,已花蕾满布,就等着花朵盛放迎春风了。

    知机子两年前曾来过一次桃花院,那时,大门没有今日的排场,门外也没有桃花树,十二株桃花树,都有十几年以上的树龄,显然是整株移植过来的,移植得这么完美,没有一株枯伤,不是件容易的事,小事情,大学问,动手移树的人必是专才。

    大门也加盖了门楼,高挑起四盏气死风灯,明亮的灯火照着华丽的门楼,非常气派,再加上十二株桃花树,就辉煌中带点雅致了。

    知机子脑际中灵光连闪,江南地面上,已全是三圣会的地盘,长刀堂必已沦入三圣会的控制,否则,不会有这份平静,江南道上风波不起,说明了三圣会已掌控了全局,再无敌手。至少,表面上已无反抗的势力存在。

    这就要一番深思了,三圣会非同小可,传播消息的妓院、赌场,也将是他们收集消息、制造谣言的地方,主持人必是非常人物,一流的武功,一流的才智,只要稍露破绽,必遭追杀,可能会站着走进去,躺着抬出来。

    知机子心中盘算,但却末停步,只是走得慢一些,借机编造出一套说词,一年来的深思熟虑,如机子变得谨慎细致了,一改昔日粗枝大叶的行事熊度。

    他一步垮进大门,立刻有一个年轻、伶俐的龟奴迎土来,道:“老爷子,想吃酒寻乐,还是想玩几把遇过桶头,有没有相热的姑娘?”

    一口气介绍出这画的行业内容,也询问了客人目的何在。

    “五年前来过一次,现在是景物全变了,”知机子道:“只恐物非人亦非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!老爷子,变得更好了,姑娘年纪轻,美貌又多情,要不要小的给你老安排一个?”龟奴哈下腰,道:“老爷子如不满意,可以立刻把姑娘闵出去,再打小的一个嘴巴子!”

    知机子点点头,笑道:“不满意再换一个就是,老夫这把年纪了,哪还有那么大的火气?”

    “对!换到你老满意为止,桃花院一百二十八位姑娘,沙中淘金吧,也会找出一个你老看上眼的人。”

    龟奴口若悬河,也听得叫人舒服,三圣会用人有能,连这个称为“大茶壶”的龟奴也不马虎。

    “好!就由你作主吧!”知机子道:“我虽然老一些,可是很会挑剔,你要选最好的姑娘见我,银子多一点没有关系,人老了口味刁啊!”

    “大玩家呀!小的尽心去张罗,你老先到房间坐坐喝杯茶,我给老爷子带路了。”

    房间很豪华,而且是一明一暗,明间画八仙桌上,铺着雪白的市势,人张白木椅子四面放,一个茶盘摆中央,盘上放一个细瓷茶壶,配了四个细瓷茶杯,打整得十分干净,暗问的木门关着,想来是锦锈忱被橡木床。

    龟奴拉开大木桥,伺候知机子坐下,才笑一笑,道:“我去给你老泡壶热茶。”一欠身,提着壶走出房。

    知机子目光转动打量,外间客室一色白,白屋顶上吊着一个垂苏大宫灯,而且早已点起,白墙壁、白地毯,不见纤尘。

    这布置有一个大坏处,一眼就可看到姑娘的缺陷,白色不掩丑啊!

    “大茶壶”来得快,而且带着姑娘一起来。一杯茶放到知机子面前,姑娘也到了身侧,这里服务一流,又快得让人吃惊,甚么人玩甚么鸟,你走进大门似是就把你估算好了。

    姑娘微笑眼前站,眨动着一对大眼睛,摆出的姿态是让人全身可见,颇有真金不怕火的气势。

    知机子装出一副老眼昏花的神情,伸长脖子着姑娘,老风流、善挑剔的大玩家,表现得一露无遗。

    姑娘就是不怕看,桃红短懊杨柳腰,嫩脸红得似酒浇,秀眉弯弯悬瞻一,樱唇媚眼惹人迷,微启小嘴见牙齿,颗颗细白似米粒,轻轻提起八卖裙,露出金莲三寸一。知机子看得人了神,鼻子擅入了姑娘的胸怀里。

    “大茶壶”轻轻呼口气,道:“老爷子,留下她,还是换一个?走了局,点过酒菜,我这厢告退掩门,你老爷子也可以动动手,摸摸捏捏。发觉不对头,仍然可换,小的说的话,保证到底。”

    知机子抬起头,笑歪了一子,道:“小姑娘,大美人,人美风情好,哪里再去找,人留下,酒菜你作主,菜不要多,但要味道入口,酒要上好的女儿红。”

    姑娘听到人留下,才拉开木椅坐下去。

    知机子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小小金元宝,看也不看一眼,丢在桌子上,道:“这个打卖你,老夫如能玩得尽兴,明天还有重赏。”

    金元宝虽然小,也有五两重,出手五两黄金的赏钱,见多识度的“大茶壶”也楞了一下,玩得尽兴,还有重责?就不知道会贺些甚么。但肯定会比五两金子多,真是遇上财神爷了。

    “大茶壶”心里做着发财梦,右手取过金元宝,低声道:“小桃红,好好伺候老爷子,让他老人家玩得尽兴!”

    小桃红抬起右手,纤纤玉指,带着凤仙花染红的指甲,点向知机子额头上,笑道:“老爷子,别太急嘛,夜色正长,灯光如画,吃点酒菜引春动,再带你一圆襄王梦。”

    乖乖,出口成群啊!还是个读过诗书的才女。

    这也是给“大茶壶”一个答复我能吃到肉,一定给你喝汤。“大茶壶”带着发财梦如飞而去,顺手带上了房门。

    原来这小桃红是桃花院中三大红牌之一,她要是讨厌客人老,不肯留宿,“大茶壶”还真拿她没有办法,一拍两散,明天的重赏就美梦成空了,小桃红一个暗示,“大茶壶”差一点叫出了姑奶奶。

    知机子呢?却轻轻仰起头,让指尖微触额头,不着痕迹的避了开去。

    他搪心**一戳,撞去了脸上的易容药物,这里的地非善地,人也不是吃素的,露出了一点马却,可能会一败涂地。

    何况,小桃红美如娇花,亦具才情,不是个简单人物,说不定是明月观中的女道士,散花仙子女徒弟,长夜漫漫,恐怕有一番斗智游戏了,也可能拔刀相向,血染罗帐红。

    “老爷子,你贵姓啊?”小桃红收回右手,却开了金日。

    “小姓金,黄金的金,别人叫我金员外……”

    “勿怪老爷子黄金多多,名副其实啊!”小桃红断了知机子的话,道:“妾身虽非处子,但却很少留客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姑娘看上的是黄金面子。”知机子笑一笑,道:“明天的缠头之资,绝不会让奶失望。”

    “我爱黄金,也确为老爷子出手大方所动,”小桃红全不掩饰的道:“不过,我愿留宿,还有一层缘故,老爷子是否也想到了?”

    知机子心头微丧,但却神色如常的笑道:“让我猜猜看,可是龟奴无情,逼你就范?”

    “他确是有意逼我,老爷子五两黄金的赏钱,把他打晕了二十桃红道:“只是我未必会就范,留下侍客,是我自愿!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老夫就想不通了,我年纪老迈,须发苍然,姑娘是绮年玉貌,娇如春花,我们差距太大了,”知机子道:“老夫除了以大笔黄金补偿之外,倒是想不出还有甚么缘故了。”

    他心中却忖思:酒还未吃,床也未上,就要展开一场斗智游戏了。

    小桃红的确很美,美得动人,知机子一年多未近女色,确有些抨然心动,就准备先来个春风一度,再观后情,所以能装就装,反正花钱**,也不是甚么大罪恶,练的武功,也没有不近女色的限制,先上了床再说。后话,随机应变。

    “老爷子,你真的想不通么?妾身倒可以提示一二。”

    “洗耳恭听啊!”知机子道:“说出一番使老夫佩服的道理,我先付二十两黄金奖赏。”

    果然是大手笔,模样是拿着黄金压人了。

    “黄金固可爱,情意价更高啊!”小桃红道:一树梨花压海棠,莫非是一个‘缘’字?情缘也好,孽缘也罢,有缘难逃啊!”

    知机子并未因这一阵迷汤灌昏了头,笑一笑,道:“姑娘啊!没有弄错吧?我已经五十多岁了,姑娘你大概只有十六七岁吧?说到情意、情缘,有点虚无标致,就算孽缘吧!也谈不到,我虽然老而好色,但还不至于迷色贪恋,有道是老房子失火烧得快,老夫攀花折柳,适可而至,所以恋而不贪,至今还保持老命无伤。”

    “高明啊!”小桃红道:“老爷子连嫖姑娘,也有一套方法,其它的事,更是步步为营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甚么事?老夫二十一岁在商场奔走,三十多年的奔波劳碌,争得了一份不小的家业,”知机子道:“三年前把经营的各项行业,交给了二子一婿经首,我老人家摆脱各种事物,就没再管过事,现在是挖空心思花银子,甚么事都不干。我要在老死之前,好好补偿一下自己,也明白姐儿爱俏的道理,所以,我不去求情爱,也不相信真会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能真心喜欢一个粗老头子,我千金买笑,只是贪固个片刻之欢,船过水无痕,雨过云散,老夫爱美女,但却有自知之明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来,老爷是准备拿黄金压死人了?”小桃红道:“口气如此之大,想必是金银堆如山,取之不尽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倒不是,老夫打的基础好,”知机子道:“子婿经管行业,都还赚钱,老夫退休之前,早有打算,移出了一些钱财,存入银号,算是老夫的私房钱,我爱美女,也贪食佳肴,吃、喝、嫖、睹,我四爱其三,就是不赌,老夫三两月中,找一次美女,花费千金,不会伤筋动骨,但赌起来,老夫这点家当,就不足以言豪富了,可能一日间倾家荡产。”不用小桃红再巧言探询,先亮出自己的底牌,不是太多钱,只是会花钱,又肯花钱。

    如真的被认定他家财万贯,三圣会需要财源,可能会想个很残酷的法子逼他交出来,三圣会不会为百二八十万两银子杀人,但财过千万的财富很可能会动心了,如机子老谋深算,来个未雨绸缪。

    小桃红叹息一声,道:“老爷子不相信我的情意,妾身也无能为辩,说到黄金自银,虽然有点俗气,但老爷子既不能接受我一片情意,就只好论金计值了。老爷子肯留我,想是我姿色还可人目?”

    “不错,不错,”知机子道:“如花盛放,醉人若酒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贱妾可否开个价吗?”小桃红道:“老爷子如嫌太贵,还可以换人侍候。”

    话说得很清楚了,也摆明了要敲竹杠,不接受就拉倒,姑娘我不伺候了,谁要你老而无德,信口开河,断言欢场女子无情义?

    “应该,应该,”知机子道:“常言说得好,漫天开价,就地还钱,你姑娘开的价,老夫如消受不了,也只好忍痛割爱。”

    针锋相对,把男欢女爱的事,当作生意谈了。“老爷子,你清醒得很啊!”小桃红道:“刚才那一副如醉如痴的神态,全是装的?”

    “言重啊!”知机子道:“美色动心,哪会装得出来?只不过老夫是做生意的,对黄金、白银很敏感,被你那么一吓唬,老夫全清醒了。”

    小桃红微微一笑,道:“老姜辣心哪!但我话已出口,也只好开个价了。”住口不言,伸出了两个指头。

    猾呀!二百两,两千两,多到两万两,都是两个指头,更妙的是黄金,也可能是白银,这中间十倍的价值距离,一下子掌握了全部主动,用心机掏底了。

    但老得滴油的知机子,岂肯上这个当?长长呼一口气,道:“老夫先问一下,那两个指头,指的是黄金,还是白银?”

    小桃红微微一伍,笑道:“我们谈的甚么?”

    “我懂了,你指的是黄金。”知机子道:“一千两六十二斤半,两千两黄金扛久了,真的会压死人啊!何况,老夫也出不起这个价钱。”

    探手入怀,取出一锭黄金放桌上,约莫有十两左右,人也跟着站起来,准备付钱走了。

    但闻木门呀然而开,“大茶壶”带个小工人一起入门,四盘菜、一壶酒一齐送到。

    小工人放好酒菜,捧着菜盘离去,“大茶壶”却望着那锭黄金出神,搞不位怎么又放锭黄金在桌子上。

    小桃红挥挥手,道:“拿走吧!够你买幢房子及养你妈啦!”

    话说得十分难听,但“大茶壶”才不管它。那年头,十两黄金可真是够买幢很象样的房子,取过黄金大哈腰,连老爷子和姑娘一块谢了,才走出去,轻轻地带上房门,生恐弄出了一点声息,鞘扰到客人和姑娘。

    “真是钱多能让鬼推磨,”小桃红道:“老爷子,我替你作了主,又赏他十两黄金,如果我不留下,要赔你十两金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倒不用!”知机子接道:“两百两黄金,真个一夜风流,虽然贵了一些,但姑娘的才貌,确也值得。”

    “确实贵了一些,但祸从口出啊!”小桃红笑一笑,道:“老爷子如若不是一直强调自己的黄金多多,单是那打赏的五两黄金,就足敷今夜中一切开销之用了,桃花院虽然消费高一些,但还不算贵得离谱。”

    “听赶来,不如秦淮画舫高!”知机子道:“那里的‘广寒宫’,一进门就要三百商银子,一个花后、公主,去个三五次也不肯答应上床。”

    “她们不同……”

    “哪里不同呢?”知机子道:“还不是一样的姨子……”

    小桃红笑一笑,接道:“她们能唱能文,应酬的是达官贵人,所以价码高啊:我们这里来往的是平民百姓,价码一高就生意清淡了。”

    知机子道:“这么说来,姑娘开的价钱是二十商了?”

    “对!是黄金,”小桃红道:“你已经付了十五两,只要再付五两就衍了。”

    “老夫还不会这么小器,你有情,我有义,”知机子道:“老夫带的黄金不多,不过,可以付银票,一两黄金十两银,二十两黄金折成的白银二百两,老夫付一张五百两的银票,怎么样?”

    他心中却是暗忖:连骗带蒙,是决心把我留下来了,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说不得拼上这条老命,和这小丫头周旋一番了。

    “多谢老爷子,咱们喝酒!”小桃红斟满了两杯酒,道:“妾身这厢先干为敬了!”

    这表示酒中无毒。

    酒醇菜香,但知机子吃得却不快乐,处处小心,步步谨慎,哪还会快乐得起来?

    吃完酒菜入卧房,只不过推开那扇紧闭的木门。

    知机子的推断不错,那确实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卧房,粉红墙壁、粉红被、粉红罗帏、绣花枕,一股浓浓的香气,沁人心肺。

    颜色悦目,也引人绮念,但这股香气,却让知机子提高了弩觉。

    小桃红媚眼如波,道:“老爷子,宽衣洗个澡吧!”

    知机子目光四下转,不见澡盆放何处。

    小桃红推动一处粉红墙壁,现出一扇小门来,一股水气冒过来。

    另一个相连的小房间,放着一个好大的洗澡木盆,而且也倒满了热水,这地方果然建筑别致,设计甚具匠心。

    “老爷子,澡盆一边有张十木几,可以放衣服,”小桃红拉上了暗门,道:“洗完澡招呼一声,这扇门外面拉不开。”

    果然是另有信道门户,但门户早已关上。

    知机子四下仔细看,找不出可疑事物。心中暗忖:也许他们另有监视的管道,洗就洗个澡吧!太过多疑小心,反而露出破绽了。

    水温适中,这个澡洗得很舒服,除了当年泡澡堂子,一年多没洗过这样子舒服的澡了。

    站起身子穿好衣服,正想招呼小桃红打开暗门,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,立刻闭上嘴巴,缓缓在木几土坐下来,忖思:问题出在澡盆里,完了,白白活了几十年,走南闯北跑江湖,自觉得在这方面见多识广,却栽倒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手中。

    心中暗盘算,人却已开始运气,中毒不深,药性不强,希望能尽快把它逼出体外。

    但壁上暗门突然打开,小桃红满脸微笑走过来,道:“老爷子,怎么穿好衣服不叫我呀?太不小心了,洗澡就洗澡嘛,怎么把脸上一片易容药物也洗下来了?”

    知机子苦笑一下,道:“我中的甚么毒?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觉得有点头晕?”小桃红道:“以老爷子的年纪,我已经下药轻了一点,怕要了你老爷子的命啊!走!我扶奶到床上歇着,替你捶捶背,松松筋骨。”

    知机子没辙了,人为刀姐,我为鱼肉,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。

    中的毒不算很重,人也十分清醒,就是全身没气力,真气也无法运聚。

    小桃红很温柔,扶着知机子坐在床上,笑一笑,道:“老爷子,你已经很小心了,不要自责,澡盆里下了无色无味的药物,谁又能防得到呢?”

    她口里客气,手却动了起来,搜出如机子全身的东西,堆放在梳妆抬上,飞刀、银针、金钱镖,暗器三种,人半长的一把刀。

    知机子没带他成名的兵刃文昌笔,却有很厚的一叠银票。

    小桃红数一数,笑道:“老爷子真是有钱人,不是吹嘘,随身能带四万六仟两银票的人,真还不多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样?银票送给你!”知机子道:“买我一条命,你去找解药来,我走人,银票全是奶的了,我不说,就不会有人知道。”

    小桃红笑道:“一颗解药,哪会值许多银子,何况,我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些,譬如,你老爷子的真实身份?姓名?到桃花院的真正目的?除了你,还有些甚么人来?”

    知机子心中忖思:她说的是真是假呢?如若再信口开河,捏造一个假名假姓,被人当面拆穿,岂不又要受她一场嘲讽?知机子啊!知机子,你莓星未褪,竟动色心,但至少要死得气魄一些。

    有此一念,人反而全放开了,连死都不放心上了,还有甚么事能威胁到他?

    “我不会通名报姓,”知机子道:“也别想由我这里探出一点消息,人一个,命一条,你姑娘想杀想刨,看着办吧!”

    小桃红摇摇头,笑道:“老爷子,杀了你太便宜,刨了你,弄得我一手血腥,软骨散下在热水里,会让奶三日夜骨软如绵,别说你这个粗老头子,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,也难受人一击,不能运气抗拒,疼痛超逾常人十倍,老爷子,你真要试试啊!”

    知机子笑一笑道:“老夫行走江湖十年,从没听过有这种药物,老夫这年纪也不是被人吓大的。”

    小桃红脸色一变,娇媚之态忽然消失,代之而起的是一险冷厉,道:“那你试试着吧!敬酒不吃,就别怪姑娘我心狠手辣了。”突出一指,点在知机子前胸之上,随手又对了知机子的哑**,转过身子带上门,走了。

    知机子只觉一点疼痛在前胸处向外扩散,张嘴却又叫不出一点声音,扶着床沿站起来,竟有着寸步难移的感觉,轨这一会工夫,整个人完全变了,果然是全身的骨骼都软了、勉强向前走一步,竟然摔倒在地,双手扶地想站起,手臂一软,来了一个嘴啃泥,就那么趴在地上,起不来了。

    疼痛在全身扩展,疼得锥心刺骨,手不能触到痛处,嘴不能叫出声音,哑口无言的受活罪了。

    知机子历经过大风大浪,也受过刀创创伤,但今宵之苦,还是初次尝试,加入炼狱,全身汗出如水浇,就似烧过的人刀子切割一般,超过了人体所能忍受的极限,又不能运功对抗,药物加上恶毒的手法,把金刚也化成绕指柔了。

    木门缓缓开蚀,小桃红春风俏步走进来,看看汗透衣袖的知机子,道:“老爷子,滋味不好受吧?”

    知机子只能微征点头,口齿激活了,却说不出声音。

    其实,如机子已痛得双目昏花,只看到一个人影在晃动,意识到有人来了。

    恶毒处也就在此,疼得肝肠寸裂了,不让你昏迷过去,便挺着忍受疼痛。

    小桃红笑一笑,疾拍两掌,疼痛立止,哑**也被解开了,手法熟练、快速,是第一流的武功技艺。

    知机子大喘了两口气,道:“好恶毒的手法!”心中很明白自己的处境,全身失力,连自杀的能力也已失去。

    因为他想站起来,手却并用,却是无法着力,全身像破人剔骨、抽筋了。

    小桃红伸出右手,提起知机子,放在床上,微微一笑,道:“老爷子,何苦呢?汗水出了六七斤,若再撑下去,就要脱水而死,快点喝杯香茶,补充一下水份。”

    她果然倒了一杯茶,送到知机子嘴边。

    知机子实在渴,一口气就喝了下去,道:“这是杯断肠的毒药多好。”

    “老爷子,奶还不能死啊!”小桃红道:“付了四万多两银子,还没带妾身上床,死得瞑目吗?”

    “活罪更难受,老夫这把年纪了,”知机子道:“你就行行好,杀了我吧!刀砍剑劈,老夫会同样感激。”

    说得如此凄伤,实在是疼怕了。

    “老爷子,你贵姓?”小桃红一面说话,一面扬起了右手。

    “老夫姓黄,黄叶飘雪的黄。”

    这倒是一句真话,知机子名动江湖,也是三圣曾追缉的要犯,但知道他姓黄的人,却是少之又少。

    小桃红点点头,道:“黄老爷子,奶是个甚么身份……”

    “江湖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你那份江湖的油滑,一进桃花院,就显露无遗了。”小桃红道:“桃花院是规规矩短要做生意,客人欢欢喜喜来,我们会让他称心满意的去,赌场不准玩假,妓院不准闹事,别有用心的人,我们会立刻对付,就像你黄老爷子一样,我们不会让奶有闹事的机会,请再告诉我,你干的甚么行业?奶不会是个小脚色,到这里目的何在?”

    问得虽然细致、严厉,但莺声燕语,相当温柔,知机子也有了很大的收获,小姑娘虽然精明,但还没有确定他的身份,这就留给他很大的伸缩余地。

    “明白点说,我该算绿林中人!”知机子道:“一向活动在中原道上,俭窃、抢夺全干过,唯一自豪的,我没杀过人,要钱不要命,是我的作事原则,我老了,也累了,闻得江南风光好,带看大部分的家当,准备来江南建屋定居,却不料积习难改,匪气不消,惹出了这场误会,但老朽确实为玩乐而来,别无他意,由中原渡江之后,老朽已决心洗手不干,退出江湖,履步江南三个月,从未作过一个案子。”

    “作过一案,你就早露马脚了。”小桃红道:“听你口气,窃盗、抢夺无所不为,真的会没杀过人?”

    “老朽说的实言。”

    把老夫改称老朽,卖在被折腾怕了,只好吞下委屈。

    小桃红“嗤”的一声笑了,笑得一脸柳媚花娇,道:“没有杀过人?也没伤过人了?”

    知机子道:“伤过人,但都是肢体之伤,无心之过,最重的一次是砍断人两个指头。”

    “噢!砍了人家两个手指头!”小桃红道:“可恶啊!罚你一万两银子。”

    “老朽认罚!”知机子道:“只是老朽己身无分文了。”

    “四万只仟两银票,原物璧还,”小桃红道:“你再交出罚欺,就可以走入了,至于那十五两黄金,是你自己骚色,打赏了下人,自己认命吧!”

    “姑娘处断明快,”知机子道:“老朽佩服得很。”

    既然生机颇大,如机子委屈求全了,好死不如赖活着啊!何况,心事还末了。

    小桃红伸手由衣袋中摸出一个小玉瓶,倒出一粒丹丸,道:“吃下去,一刻工夫,软骨药力便可消除,要留桃花院,亦无不可,按我们订下的缠头规定收费,桃花院是规矩的生意人,老不欺、少不哄。”

    她亲手把丹丸送入了知机子的口中,也喂他一杯水吞下药丸。

    知机子心中一动,道:“姑娘是院中的护法,想是不留客了?”

    “真的看上我了?色胆包天哪!”小桃红道:“不怕我半夜翻脸,再把你整个死去活来?”

    “姑娘美得动人,相识又在风月中。”知机子软口气,道:“不过,姑娘说得对,我不该再动色心,人老了。”

    小桃红笑一笑,道:“我是护法,但也是姑娘,发生了这么一件不欢之事,我要仔细想一想才能决定。我要他们换盆水,你再洗个澡,等我的消息吧!”

    言下之意,颇有韵味。高帽子的力量大得出奇,戴上舒服啊!姑娘生得美,受听人夸奖,尤其是刚被她整过的人,赞美之词必然是出自内心。

    知机子服过药很快复元,又洗了一个澡,木几土还摆了一套新衣服,心中却暗自盘算:这丫头十之七八是明月观中的女道士,武功精湛,聪明美艳,下手又狠又毒,唯一的是江湖上经验不够老练,才被我蒙骗过去,此非善地,不宜久留……:

    但闻小桃红的娇甜声音又传了过来,道:“你在喝洗澡水呀,怎么还不出来?”

    “这就来了!”知机子还真被吓了一跳,壁门呀然而开,小桃红当门而立,笑道:“穿戴整齐了,为甚么不开门出来?”

    知机子哪里还敢大意,摇摇头,道:“不会开门呀!”

    “倒是我的错了,对不住啦:“小桃红伸手拉住知机子,并肩坐在床沿上,拿着一画银票,道:“数数看,原璧归还。”少一点江湖历练,但人却诈得厉害。

    知机子果然数起来,这是养生保命的本钱,缺少不得,四万六仟两一张不少。数出一万两,递了过去,道:“姑娘罚的一万两,敬请晒纳。”

    “还记得呀!”小桃红接过银票,笑道:“有件事,怕要让你失望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姑娘有事……”

    “很重要的事,不能耽误!”小桃红道:“桃花院有一百多位姑娘,一定还有看顺眼的,去看看选一个吧!如若你能不走,明晚上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,”知机子接道:“我看我该走了,如果我色心不退,一定会来找姑娘。”

    “别忘了带走你的飞刀、银针、金钱镖,”小桃红笑道:“真希望你还会再看我!”

    知机子点点头,向外行去。

    他不敢走得太急,担心引起小桃红的怀疑。

    步出了桃花院,知机子仰天长长呼一口气,回想历经的生死之险,恍如有隔世之感。

    再把往事细思且,顿有着被耍之感,甚么也没捞着,花了一万多两银子。

    小桃红确如花蕾初绽,美得**,但也美得很诈,阴险毒辣,笑画藏奸。想想看,几十岁的老江湖了,栽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手画,这份窝豪,简直没法提了。

    抬头看去,夜星闪烁,已是将近三更时分。

    心中念转,人封信步向前行去。

    “知机子,牛鼻子老道士,久违了。”声音来得突然,知机子本能地停下了脚步,流目四顾,处身在一个相当荒凉的地方。

    但立刻感觉到情势不对,又举步向前行去。

    可惜已经晚了。

    迎面走出一个全身黑衣的人,乃已出鞘,握在手中。

    左、右两侧,也同时出现两个黑衣人,三个人已布成了合围之势。

    “果然是你,”迎面行来的照衣人,冷冷说道:“花下作鬼也风流,亮出你的文昌笔吧!”

    知机子打量下四周情形,竟是金陵杜家堡的堡主杜浩然。

    “甚么文昌笔,谁是知机子?”知机子装出一脸茫然。

    心中却暗忖:好家伙,我进入桃花院时,已被他们盯上了。

    “你瞒过了小桃红,”杜浩然笑道:“也几乎瞒过了我,你如再沉着一点,足不停步,目不四顾,就把我瞒过去了,可惜,你还不够沉着。”

    “从何说起呀!深更半夜的,突然传来话语声,吓人一跳啊!”知机子还在装迷糊。

    “你脸上的易容药物,可以掩去你本来面目,”杜浩然道:“我也知道你技艺博杂,练过变音术,但你那一对眼神瞒不过我,没有相当的武功根底,不会那么充足。”

    “老朽确然练过武功,年轻小伙子,十个八个人,不会是我敌手,但要碰上了江湖高手,就不堪一击了,我的招子亮,脑筋好,识判不误,所以,才能在风雨飘摇的江湖中存命保身,三位个个都是高手,别说三个人了,就只一个人,在下也撑不过三五个照面。”知机子饰词掩辩,同时也送过去三顶高帽子。

    三个人听得舒坦,杀机也消退了不少。

    “就杜某所知,知机老道也是能言善道的人,会算命上卦,又会皆病救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老朽就没有这份能力了,”知机子接道:“我的底细来历,小桃红姑娘已盘诘得很清楚了,三位既认识她,问一下就全知道了。”知机子江湖经验丰富,扮傻装懵的本领十分到家,沉着镇静,神色不变。

    杜浩然手中长刀一探,挑起知机子长衫下摆。

    他出刀快速,乃去刀回,只不过眨眨眼的工夫。

    但已着清楚了腰中只有一把尺半短刀,未见知机子赖以成名的文昌笔。

    “你真的不是常在金陵夫子庙前摆摊卖卜的知机子?”杜浩然似是相信了知机子的谎言,虽然心中仍有怀疑。

    知机子呢?心中暗念佛号,咬着牙未闪末动,他心中很明白,一动就是个火并生死的局面,杜浩然刀快如风,刚才如要存心伤人,知机子至少要去去半条老命。

    文昌笔这件兵刃的错觉,蒙住了杜浩然的理智,当然,知机子的老练沉着,应对得宜,也是渡过难关的原因。

    “听说你在中原道上打家劫舍,无恶不作,”杜浩然道:“但目下的江南地面上,不兴这个,盗窃抢劫,都会要你老命,走吧!”

    知机子抱拳一个罗圈揖,放步向前行去,杜浩然果然未予阻拦。

    “方兄,你看他是谁?”杜浩然道:“是否还有可疑之处?”

    一个黑衣人撕下蒙脸布巾,笑道:“有!杜元和他交谈时,我一直仔细的观察他,我认识知机子,但记亿却不是很深刻,只能说他体型很像,眼神可疑,但一口河南省的口音,就不像知机子了。”

    原来这人是“血剑”方杰,青竹楼的掌柜,三圣会掌控了江南道上地盘之后,青竹楼就由真正的生意人接手了,方杰也调入三圣总会,出任巡行护法,专伺寻觅潜隐各地反抗三圣会的敌人,生擒搏杀,可以擅专,也负责发掘三圣会中弟子的竹逆劣迹,是一种很有权势的职位。

    “就这样放走他,可能是大意了一些,”杜浩然道:“要不要追上去,再查问一次?”

    “在下亦有此意,”方杰道:“会主非常在意知机子,如若证实是他,可是一件很大的功劳。”

    另一个一直末开口的黑衣人突然接了话,道:“能够活捉了他,就不难查出他的身份,否则就杀了他,也可消去心中之疑,我们已错杀了很多人,多一个又有何妨?”

    此人论断冷酷,杀机充盈,完全是一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心熊。

    知机子没有走远,行出不远,就地一阵翻滚,把一件新长衫沾染上一层泥土,又潜回在几人不远处,伏地静听,把三人一番交谈,倒是听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知机子本有着很高的认人能力,早已认出了杜浩然和力杰,但另一个是何许人物却未认出来,主要的原因是不敢放肆多看。

    “林兄说得是,”杜浩然道:“兄弟突然想到,刚才我们轻易的任他离去,是我们被他一顶高帽子压得杀意大减,江南地面上,除了知机子外,善此不着痕迹的骗术高手不多,他让奶听得舒服,却又不显自卑。”

    知机子想起来了,一句林兄,使他想起了绿林道上一位凶名极着的人物,“八步追魂”林光壁,三个人都不好惹,真是一个也难应付。

    “这阵工夫,只怕他已走得很远了,”方杰道:“要追也得快一点。”

    “走!”林光壁第一个飞身而起,只向正南方追了过去。

    正南方位,正是知机子的去向。

    杜浩然、方杰紧随而去。

    知机子可以清楚听到了三个衣袂飘风的声音,因为他潜隐之处,离三人也不过七八尺远。

    估计三人行田三四里外,知机子牙缓缓站起身,忖思:你估算出老道的易容术、变音术,却未估出我练过潜行隐迹身法,练得虽不高明,但还是骗过了你们六只眼睛。

    他只在心中暗想,并未说出来,他明白仍在险境,不能得着忘形,立刻转身向东方奔去,走得快,几乎撞在一个人的身上。

    知机子停下脚步仔细瞧,还末着得清,因为那个人全包在一件黑市中,夜里看上去有点恐怖,也无法肯定它是人或是一棵枯树。

    “甚么人?”知机子摸出了腰中的尺半短刀,横刀待敌。

    “黄老爷子,这么快就把我给忘凄了?”随着飞开了一件黑色斗蓬,一身蓝色动装的小桃红,就站在两三尺外,右手中也多了一把宝剑,笑道:“老爷子,冤得我好苦啊!人家对你那么好,还钱、送衣,又叫人送水洗澡,你却活活坑了我呀!”

    “坑你?姑娘整停在下死去活来,差一点去了老命!”知机子道:“难道在下就不能用点技巧自保么?”

    “奶的技巧,就是编造一片谎言欺骗一个弱女子?”

    “奶还算弱女子啊!”知机子打断小桃红的话接道:“那真是天下奇闻哪,姑娘手段既毒,人又诈得厉害,想必是神女峰上明月观的女道士了。”

    小桃红道:“你是在胡猜呀!不过,猜得挺准的,看来老爷子不是简单人物!走吧!咱们回桃花院,我要好好的招待你。”

    “好意心领,这桃花院不用再回去了。”知机子道:“姑娘年纪不大,但却机诈阴险,出手恶毒。”

    “骂得好难听啊!”小桃红扬了扬手中宝剑,笑道:“不过,我不会计较你口舌之能,但桃花院非要你回去不可,否则,就是奶的大不幸了,知机子,你心中该明白,三圣会多么需要你的合作呀!”

    “那看姑娘的本领了!”知机子道:“老夫可以死在奶的剑下,也不会让你有活捉我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我担心的也是这些了,杀你不难,活捉就有些烦恼了,”小桃红道:“你不是很喜欢我么?回到桃花院去,我先陪你上床,以后的事慢慢再研究办理,三圣会非常的重视你,你如肯合作,可能会介于很高职位,说不定也把我调到奶的身侧侍候你,坐拥如花美妾,锦衣玉食,日子过得多好啊!为甚么死心眼,非要寻死不可?”

    厉害呀!厉害!知机子心中暗暗忖思:不择手段到了这种地步,人性中所有的弱点,他们全利用了,明月观僻处深山绝峰之上,人迹罕至,应该是个一群不染的清修之地,怎会调教出这样的女弟子?个个都像经历过风月碎练,江湖磨难,练出了一身本领,也练得一身污染。

    “好话说尽了,”小桃红道:“既是无法让奶就范,只好动用武力了。”

    知机子心中暗忖:明月观中,技艺诡异,剑法定有非常多的变化,虽然经一年苦练,武功大有进境,但能不能应付下这个丫头,仍是全无把握。不过一定要全力以赴,宁可战死。埋骨荒野,也不能让她生擒回去,受尽折磨,那份痛苦,已逾越了能够忍受的极限。

    心念及此,立刻凝神提气,全神戒备,脸色也变得十分冷肃,一副慷慨赴义去、生死不懊悔的架式。

    小桃红却轻松得很,不知是艺高瞻大,还是年少不识愁滋味,缓缓举手一剑刺了过去。

    知机子短刀横击,竟是硬封来剑。

    剑上全无力道,一和短刀相接,随着刀上之力,向上斜斜飘去,却随刀身转,剑势又向前滑去。

    这是甚么剑法?知机子在江湖走了数十年,还未遇到这样的剑法。

    冒着手腕被斩的危险,知机子并未弃刀,一弃刀就任人宰割了,一吸气,身子直直的向后退了三尺,竟然避开了一击。

    “老匹夫,真有点底子啊!”小桃红火大了,老爷子也变成了老匹夫,随即发动了快速的攻势。

    但见寒光流转,一出手就攻了八剑。

    知机子身闪刀封,勉强应付开八剑攻势。

    可是剑法展开,有如行云流水一般,身法和剑招一般快速,知机子手中短刀轮转如风,竟然无法触及剑势,顿有左支右拙之感,十个回合下来,知机子己身中三剑,虽都是皮肉之伤,未伤及筋骨,但却鲜血倘流,不停的涌出。

    小桃红笑道:“老匹夫,你身上有多少鲜血可流?流到血尽力自竭,无能反抗,再把你拿下不迟,我不信你身上有流不尽的血。”

    原来打的是这样算盘,所以,长剑专刺肌肉厚粗的地方。

    知机子吃了一惊,忖思:好恶毒的小妖女,不是她恫吓提醒,一时间还未想到,不错,已经感到了挥刀之苦,气力不继了。

    小桃红剑招更紧,不刺人了,专找知机子手中的短刀下手,但闻金铁交鸣不绝,连响三声,而且,一次比一次力道强大。

    小桃红人虽娇小玲珑,但她内力相当不弱,是根基扎实的人,如此年轻貌美的小姑娘,已练到力、术两具的境界,实非容易。

    知机子全力握刀,不让兵刃脱手,也恕不对方的冷讽、热潮,等待着适当的自戕机会。

    一次自戕死不成,就没有第二次机会,必得一死成功。

    他已承受了无法忍受的痛苦,不再相信自己真有忍受磨难的能力,唯一的安全办法是一死了之。

    小桃红在剑势绵密的攻势中,突然踢出一脚,来得全无征兆,知机子无法闪避,也不知如何闪避,数十年江湖行脚,没见过这种武功。

    知机子被踢了个四却朝天。

    小桃红跃飞而起,莲足三点,点中了知机子三处**道,断了知机子自戕的能力,也点落他手中短刀。

    现在,知机子只有一个打算,以最大的毅力去忍受痛苦,来个咬牙不语,他已失去掌控自己生死的能力,准备任人宰割了。

    小桃红吹出一种尖锐的哨音,不是很大,但很怪异。

    余音未绝中,两条人影已飞跃而至,一身的黑色夜行劲装,背插单刀,年纪都只有二十四五岁,以知机子的阅历,一眼就看出了是三圣会训练出来的武士。

    敢情这桃花院的四周,入夜之后都有武士埋伏,只要一听召唤,立刻出现,站在一例待命。

    如此的戒备森严,在防范甚么呢?难道在江南地面上,三圣会还有敌人?

    “老匹夫,你给我仔细听着,姑娘我已经被你耍了一次,气还未平,”小桃红冷冷说道:“我已知道奶的身份,但我仍希望听奶自己招出来,告诉我,你叫甚么名字?”

    知机子咬牙不语。

    “有骨气!先软了他左右双手,”小桃红冷冷说道:“再挑断双腿脚筋,然后替他敷药包扎,送到杭州分会去,再用蓬车送到姑苏总会,这一路上,不用担心被他逃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恶毒呀!”知机子道:“老子认了,别说断我手足,就算把老子一刀一刀的凌迟了,也别想由老夫口中听到一点消息!”

    小桃红冷冷道:“动手!”

    两个黑衣人同时抽出背上单刀,逼近仰卧在地上的知机子。

    小桃红却一甩头,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她知道自己出手多重,两三个时辰之内,人绝对不能动弹。

    煮熟的鸭子不用怕牠飞跑了,小桃红走得很放心,再说血淋淋的场面,也没甚么好看的。

    两个黑衣人各出左脚,分踏住知机子的两条手臂,准备下刀了。

    就在千钧一发的当儿,一道寒光飞过来,那么快、那么准的切过了两个黑衣人的咽喉。

    鲜血向外标射,但却未发出一点声音,尸体也被人扶住了,未倒下去,同时半起了一声痛吟,就像人被斩断了双手,在极力的忍耐下,仍是忍耐不住,发出疼痛的呻吟。

    知机子闭上双目,调匀呼吸,准备迎接断手之疼,根本不知发生了甚么变化,只感觉数滴热水洒在脸上,鼻息间也闻到一股血腥气味,却无疼痛之感。

    睁眼看去,两个黑衣人仍在身边站着,只是手中的单刀已跌落在地上,距离很近,清楚的可以看到他们咽喉处,鲜血在流,分明有人杀了敌人救了他,奇怪的是两具尸体却没倒下。

    思索之间,突闻一个轻微的声音传入了耳际,道:“老前辈可是姓黄,道女知机子么?”

    知机子缓缓呼一口气,道:“不错,朋友是谁?为何故我?”

    两具尸体之间突然探出一个脑袋,道:“晚辈萧寒星,是白翎姑娘的师弟救驾来迟,前辈受惊了。”一脸恭敬,尤带稚气。

    “白翎姑娘的师弟,老朽听过,谢谢你了,小兄弟。”知机子微笑示意的。

    萧寒星缓缓放下了两具尸体,解开知机子身上**道,知机子伸动一下手脚,坐起身子,看清楚萧寒星,不禁一呆。

    萧寒星容貌尽复,小脸上白里透红,但那身衣服,却是桃花院中的工作人员的衣装。

    “我混迹在桃花院中工作,是端茶送酒的小工,今晚上我还为前辈送过酒菜,”萧寒星笑道:“我用不少心机,才谋到这个差事。”

    “一代新人胜旧人,令姊、江三公子以及大和尚和老道士呢?”知机子道:“在不在这里?”

    “都来了,已在这裹住了半个月,天天都在我你,我师姐坚信你人在杭州,”萧寒星道:“所以,虽然大家都拔得有些灰心了,却仍然没有离开。”

    “白姑娘一代才女,料事如神,”知机子道:“难得她还有如此毅力,老朽心中好感激。”

    “我带你去见他们,他们一定很高兴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是你……老弟,能够离开太久么?”知机子道:“混进去桃花院不容易呀!”

    “桃花院中事,我已经摸清楚了,留下来也没意思,正打算脱身呢!”萧寒星道:“走吧!见我师姐去,他们就住在西湖一艘画舫上,不过,大师、道爷,都穿了俗装、长袍、马挂的,好气派呀!”

    知机子笑了,死里逃生,心中快乐呀!

    画舫的大舱中灯火通明,摆了一桌上好的酒席,六个人围桌而生,只不过知机子又变了个样子,是一个豪眉皆白的老翁,一眼看上去,没有八十,也该有七十多岁。

    “吃过酒席,立刻动身,先挑了他们杭州分会,再对付桃花院。”穿著一身男装的白翎道:“我们这一次重出江湖,想法和手段都得变变才成。”

    氰氰乐室中人,都学了全大夫留下的武功,三招拳法,三招剑法,虽因各人的基础不同,同一武功,成就上有所差异,但药物帮助身体的蜕变,突破了体能中的极限,成就实非凡响,每个人都有着惊奇的收获,风吹日晒三个月后,容貌也复旧模样,武功却入了新境界。

    唯一不能了解的是白翎。她和天衣大师、飞云子等一齐练了三个月武功,俟技艺纯热之后,就独自离去。

    他们都知道她去习练全大夫留下的半部武功,但却没有翻阅过下半部的记述,他们都是君子,既然男子不宜,自然不会看了。

    白翎一去就是半年,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,回来了也没有人问她练了甚么武功。

    就外形上看去,白翎似是有了一些改变,更见娇艳一些,偶而会流现出一些动人的媚态,是一种非常诱人的魅力,和过去端庄之美,大不相同。

    但白翎的警觉之心很高,稍现即隐,尽且保持着旧日形象。

    事实上,医药的助力,已使他们进入了反璞归真大成之境,稍加掩饰,就可抑住暴露的锋芒。

    但每个人的心中却很难按奈好奇之感,都在暗中注意着白翎的举动,虽然超凡了,但是还未入圣。

    只是自翎很会藏,和过去一般模样,三五日之后,好奇的念头消失,白栩也提出了出山的意见,大家一琢磨,得先找知机子,一行人就到了杭州。

    这时,大家的武功技艺,强过昔年十倍,行动如风,很快就查出了三圣会的杭州分会地址,也发兑了桃花院的可疑。

    萧寒星人小鬼大,竟然混入了桃花院作了伙计,而且救了知机子,引上书舫。

    “是该改变了,”天衣大师道:“但如何一个变法呢?”

    “白姑娘可能已胸有成竹,”飞云子道:“何不先说出来,我们听听再作商量!”

    “好!小妹说错了,诸位尽管指正。”白翎道:“三圣会完全统制了江南地面,江南已无反抗力且,虽然云贵边区仍有些零散势力,僻处在深山中的隐密门派,未完全纳入三圣会的统制,但他们既无反群之力,亦无扩展之心,三圣会号令所及,也都追照办理,大体而言,江南七省地盘都在他们掌控之下,所以,想法上要认定三圣会的力旦强大,控制顺禁、稳固,我们不动则已,一动就要闹出哄动一方的大事件,使他们无法掩遮,有那么三两次,就可以松动三圣会的统治力量了。”“手段呢?”江豪道:“可要仁慈一些,以收买人心。”“要冷酷,杀得血腥四溢,”白翎道:“不能手软,要三圣会中人,个个心存畏惧……”

    “姑娘,上天有好生之德啊!”天衣大师道:“这么个杀法,岂不要血流成河?”

    “你已不是佛门弟子!”白栩道:“要想再披袈裟,还我本来,是扫除三圣会以后的事,以杀止杀,杀尽恶人,才能断绝杀劫,便枯井不波,江湖平静,当然也不是滥杀无辜,明白点说,三圣会中的杀手不能留,各地分会的首脑、护法不能留,慕容、南宫两大家族中的武士不能留,明月观中弟子不能留,这些人是三圣会的中坚,江湖恶源。”

    飞云子点点头,道:“三位老人家就是手软心慈了一些,才弄成现下一个局面,我们如不能一开始就心狠手辣一些,也无法激起各地分会叛离念头。”

    “姑娘,和尚早已放弃了成佛升天的念头,一年前杭州一战,也已收起了慈悲心肠。”天衣大师道:“如果一举枚平乱源,何不直捣黄龙,找上三圣会的总堂,或慕容世家,和他们几位首脑决一死战?”

    “面对着慕容长青、南宫秋月、散花仙子和三圣会聚集的精锐,大师有把握能制敌取胜么?”白翎道:“我们在龙道长策到之下,借药物之助,颇有脱胎换骨之势,进入丁男一种人生境界,但也交付了我们使江湖重见天日的重卖大任,我们是一批新生力且,也可能是最后一笔本钱,我们赔不起,时间太短了,我们的成就还未经历津练,全大夫虽未明白的说出,但言语之间,多次暗示散花仙子是个妖女才是最可怕的敌人,绢册更说明牠的成就已脱出技艺范畴,人了术法境界,明月观在江湖上传诵了一百多年,不知累积了多少奇幻的技艺,全大夫说她妖女,是不是暗示些甚么呢?”

    “姑娘说得对!”天衣大师道:“我们得先经过一番淬练,更得先见识一下明月观的技艺……”

    “桃花院中的小桃红,就是明月观中的女弟子,”知机子接口说道:“人生得娇媚动人,年纪也只有十**岁,一脸纯稚相,可是诈得很哪,笑里藏刀,出手狠辣,老朽就被她整惨了,求死不能啊!但最可怕的是武功不着皮相,叫人难测高深。”

    白翎点点头,道:“前辈受苦了,寒星,你去做了十多天的工作,采到些甚么讯息?”

    “桃花院中,有三个最美的姑娘,小桃红是其中之一,”萧寒星道:“美得不带烟火气,不知道迷住了多少人。多数的客人都是来看她们的,桃花院日进斗金,大都是三个人的功劳,三个人走得很近,住的房舍也相连,如果小桃红是明月观中弟子,另外两个人也可能来自明月观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端茶送酒十余天,”自翎打断了萧寒星的话,接道:“连人家的底子也没有摸出来呀!”

    “没有人会关心她们的出身来历。”萧寒星道:“来的客人只要看她们的漂亮,喝喝酒,摸摸手,就付出了大把银子,所以,我只能看到桃花院的情形,却说不出她们是个甚么身份……”

    “她们三个人留不留客?”江豪道:“除了三个可疑的姑娘之外,还有些甚么人?”

    “好象也留客,只是偶一为之。不过,大部份提茶送酒的人,都是男工,”萧寒星道:“但二进院子内有一座跨院,门窗紧闭,从不对外开放,我觉得十分可疑,借一个无月的暗夜,摸入查着。”

    “看出了甚么没有?”白翎笑一笑问。

    “看到了八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,”萧寒星道:“单刀放身侧,一看就知道是保护桃花院的镖客。”

    “桃花院的雪戒非常森顺,”知机子道:“院外还有埋伏,老朽就几乎被他们杀了,幸得萧兄弟及时出剑救了我……”按着把经过仔细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不错,小桃红是明月观中的女弟子了,咱们立时行动,改变一下行程,先动桃花院。”白翎道:“见识一下明月观的武功,再决定下一步行动!”

    “用不着这么多人一起去,”萧寒星道:“由我和江兄去,顶多再派一个人,就可以打得他们束手就缚,不用劳师动众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!大家一起去,”白翎道:“主要的是看看明月观的武功路数,有何奇诡之处,以便嘴思反制之法,大师以为然否?”

    原本几人之间,天衣大师早隐隐成为领袖人物,此番蜕变后重出江湖,白翎锋芒毕露,展现了推理料事的才华,事事抢先作主。

    天衣大师内心里,才敬重白翎的才华,颇有让贤之心,所以,非常留意着白翎的一举一动。

    仔细观察下,发觉到自翎变了,第一个转变是眉梢眼角处,不时流霭出动人的风情,但她极力在克制着,稍霭即收。

    第二个转变是变得冷酷了,心中暗暗震动,忖思:难道这是习练下半部武功的结果?不知道练的甚么武功,把人性都练得改变了,会不会沉沦魔道呢?

    现在的白翎,已非初见时的白翎了,那时,她机警多情,胸怀正义,是个心存仁慈的小姑娘,只不过半年不见,变得满怀风情,魅力逼人,冷静中带着嘲弄人生的冷酷。

    “姑娘的决定很对,”天衣大师道:“见识过明月观的技艺,再作下次行动打算。”

    天衣大师脱去袈裟换俗装,喝酒吃肉破了戒,但不近女色,也改不了慈悲心肠,只动桃花院,不挑三一圣会的杭州分会,今夜可少杀不少人。虽只是晚杀几天也好。

    白翎分派了行动,江豪和萧寒星打先锋。

    妓院中花花草草全是弱女子,和尚、道士年高德劭,姑娘一哭,也许就下不了手啦!

    小桃红正在生气,煮熟的鸭子真的飞了。地点就在知机子的吃酒房间中,左边生了两个美姑娘,右旁也坐着两个人,一个是黑色劲装,身佩长刀的中年大漠,另一个是一画青衫的中年文士。

    “两个死亡的手下尸体,我已遣人埋了,”黑衣劲装大汉道:“知机子去如黄鹤,也未留下一点追查的线索。”

    “丁领班,你那两个手下是纸扎的?”小桃红冷冷地说道:“我把人点中**道,交给他们,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?”

    “姑娘,他们的刀法不是很差,”黑衣大汉道:“每个人都苦练了十年,看现场,他们好象还没有出手,就破人杀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我会没有听到一点声息?”小桃红道:“倒听到一盘强忍疼痛的声音,那时,我刚刚走进大门,只要他们招呼一声,我很快可以赶到……”

    “姑娘,丁琦仔细看过了他们的伤势,一剑断喉啊!他们就算想叫,也来不及发出声音了。”

    小桃红沉吟了一阵,道:“至少,我可以听到他倒地的声音,只要有一点警兆,我就可以赶回去。”

    丁琦道:“一剑二命,是顶尖高手的剑法,他不会让尸体倒下去,那声呻吟,也是装出来的,远望姑娘明查。”

    小桃红心中忖思:他说得大有可能,论江湖上的阅历、经验,我是不如丁琦多,不能一味把错误往别人头上推呀!

    她转头望着那青衫文士,道:“宋先生,对此事有何看法?”

    “丁琦如没说谎,”青衫文士道:“推断就完全正确,知机子本就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奸诈人物,武功虽然不怎么样,人却老奸巨猾,宋某奉慕容会主之命,来杭州卖助姑娘,想不到晚到一步,竟然未能抢得先机,实在是有点抱歉。”

    “怎能怪到先生头上?”小桃红道:“是我们防范不遇,不过,会主突然派宋先生由姑苏兼程至此,可有甚么特别原因?”

    “听说是二会主的建议,要宋某赶来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师父精通先天易数,能上算数月半年后的事情,不会无的放矢:“小桃红道:“宋先生号称‘袖画阴阳’,也精上算之学,当知个中原因,远望直言赐告。”

    青衫人目光转动,由丁琦脸上扫过,吓得丁琦打了一寒颤,道:“宋先生,丁琦绝没说谎,先生查出一字谎言,丁琦受死无怨。”

    “且你不敢说谎,”宋先生的目光随即嘴注小桃红的脸上,换上了一副笑容道:“宋千和这点道行,哪能和仙子相比?只能照大会主的话中玄机引伸,好象是桃花院中有场劫难,姑娘也正值黑煞断犯的日期,要宋某赶来提醒姑娘……”

    “奶是说,我会有场劫鸡了?”小桃红道:“别人如此说,我会打两个耳光,骂他胡说八道,但出自宋先生之口,我得仔细思量一番了。”

    宋千和道:“是仙子的意思,宋某只是个传话的人。”

    小桃红神色凝重了,回顾了坐在左首的两个美女一眼,道:“两位师妹,你们去准备兵刃,换件衣服,师父卜卦准,不能大意。”

    二女立刻起身而去。

    果然不错,桃花院中三个最美的女人,都是明月观的女道士,散花仙子的女弟子,十余年避世叫修,练出一股清丽绝俗的气质,虽然在烟花院中混,也是与众不同,美得鹤立鹤群,美得不带人间烟火味。

    “在下去召集手下,”丁琦站起身子,道:“部署周围待命。”

    小桃红沾点头,丁琦飞奔出门。

    “姑娘,大会主对仙子的技艺,一向敬服,”宋千和道:“在下只是马前先行,大批援手,明天就可以赶到,说不定三位会主会亲自赶来,姑娘也不用太过忧虑了。”

    “杭州地面上一向平静,一旦有事,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,”小桃红道:“看来知机子的出现,只是一个征兆,我不怕有人会杀了我,明月观的剑法技艺,自有可观之处,怕的是桃花院这个基点,毁于敌人之手,无法向三位会主交代。”

    宋千和淡淡一笑,道:“有三位姑娘和宋某人在,就算遇上少林高僧、武当剑客、洞庭盟的豪雄,也可挡他们一阵,等待援军。”

    “我听说过天衣大和尚、飞云子等英雄事迹,那一战杀了三圣会不少高手,是不是少林和尚都和天衣一般善战、飞云子一般的剑法精湛?”小桃红道:“师父说我的成就相当杰出,不知道能不能和天衣和尚打个不分胜负?”

    “这个,宋某人就无法论断了。”宋千和道:“肯定的是只要我们不存拼命之心,又能相互支持,不躁进,不贪功,纵然天衣和尚到此,也可平安无事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别有含意,隐隐透释出本身技艺之能。

    可惜,小桃红没有听懂。

    两个美女来得快,长裙缝衣换成动装,左右各有一个大革裹,而且还凸起老高,无法揣测出放的是甚么暗器。

    “两位师妹陪陪宋先生,我也去准备一下。”余音末绝,人已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“好快的身法!”宋千和暗暗忖思:娇如春花,快如闪电,武功绝不在我之下,散花仙子门下的弟子,岂是慕容、南宫家族门下武士能及,这股力量,才是江湖上莫可御之的强大力旦。

    回头再望望站在身侧约两位姑娘,真是美得叫人动心,宋千和不是好色的人,也看得两日发直了,轻轻叹息一声,道……“二位姑娘,你们师姐妹个个如花似玉,都是世上难以觅得的美人,令师怎会有如此本领,找得到这么多漂亮的美女?”

    二女同时微微一笑,靠近宋千和身侧的一个说道:“这也是我们与众不同之处,只要在明月观住上几年,丑小鸭也会变天鹅。”

    “这倒是未曾听闻过的事情,”宋千和道:“这中间可有甚么原因么?”

    “明月观,是人间的月殿婚宫,那是嫦娥仙子住的地方,住那里,人会变哪……

    “你们在胡说些甚么?”小桃红快步行了进来。

    二女似是很怕这位师姐,立刻噤若寒蝉。

    宋千和笑一笑,道:“在下实在好奇,明月观中弟子,个个美得出奇。”

    “何足为奇,高山绝峰之上,水质纯美,常年食用,嘴色就会自然转变。”

    宋千和点点头,道:“说的是,但一个人的脸型轮廓,也可以转变么?”

    “这就要一点帮助了,”小桃红道:“家师的眼光好,看得准,所以选出的弟子个个都是美女。”

    宋千和没再多问,。但心中已有了一个概念,重点在“帮助”两个字土,就是明月观中有一种技术,只要大体上符合的人,都可以变成美女,美的,自然会更美了。

    小桃红道:“今夜子时,就是我的生辰,家师请你专程赶来,很可能和此有关,也许会有一场恶战,先生是否也要准备一下呢?”

    “用不着,”宋千和道:“在下身历百余战,闯荡十余载,就是这一袭青衫对敌,让带的,都已带在身上。”

    “袖画阴阳”这个绰号,有两个含意,第一是指他精通上卦之术,第二是指他袖里藏险,诡异难测,可以掌控人的生死。

    他是三圣总会中六大巡使之一,除了会主和几位长老之外,是最受敬重的人物,也是三圣会中的精英高手。

    小桃红虽没去过姑苏总会,但却听师父说过三圣会中特别重要的人物,散花仙子也都介绍过他们的形貌、武功。

    所以一见宋千和,小桃红就认了出来,保持了相当的贫童。也感觉到事不寻常,牠是个十分机苔豪敏的女孩子。

    果然,宋千和带来令人展顺的消息。

    明月观中女弟子对师父信仰至诚,立刻作了对敌的准备。

    但通达阴阳卦象、闯荡江湖十余年的宋千和,却并不担心,他见识太多了,对这些全无讯息来源的事,心中疑信参半,因为他懂得卜卦术,知道封象只是一个可能,能上对十之二三,准确率已很高了。

    当然,宋千和对自己一身精湛技艺也充满着信心。

    但散花仙子的上卦却算得很准,就在子时正中,峰起了一望惨叫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生命尽虚的悲嚎,听得人心神震颤,是很短促的一声,却十分刺耳。

    说明了那人用了全身气力吼出来的,一吼断魂,叫过我死了。

    小桃红和两个师妹身形闪动,人已到了室外。

    宋千和却缓缓站起了身子,呼一口气,忖思:是高手杀人,有意的让人吼叫出声,散花仙子的上卦如此之准,要我一定在子夜之前赶到,这是了不起的神卦。这个人,以后得要多多的巴结一下了。

    他心中念转,人也缓步走出了房门。

    抬头看去,夜空如洗,虽然无月,但星光灿烂。

    小桃红和两个师妹已摆出了迎敌的架势,分站三个方位。

    宋千和心中一动,暗忖:怎么不见丁琦和他的属下呢?难道全都被杀了?别人不说,丁琦的武功相当高强,遇上一流高手,也可撑个三两个回合,怎的不闻任何声息?难道真的死光了?

    宋千和心底徒然泛出一股寒意,从容镇静的神色也变成一脸紧张,沉坚道:“三位姑娘,咱们联手迎战。”

    “奇怪呀!丁琦和八个手下,怎么不见动静?”小桃红道:“也无人来回报,都死光了不成?”

    “只怕不幸为姑娘言中了,”宋千和道:“还活着,绝不敢不来回报。”

    小桃红呆了一呆,道:“我去看看。”夜色中人影一闪,人已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“回来!”宋千和大声叫道:“不能单独行动!”

    声画夜空,向四外披展。

    小桃红去得快,回来得更快,微笑现然,人已现身在原来的停身之处。

    宋千和道:“我们似乎已遇上了在下从未遇过的强敌,姑娘表现的快速身法,好叫在下敬服,不过,敌人太强,还是小心些好。”

    “我好象看到了四具尸体,”小桃红道:“横躺大门外面。”

    宋千和吃了一惊,忖思:不过是一转眼的工夫,她已往返了五六丈的距离,这份轻功,我也难及得。我们四人合力,就算遇上顶尖高手,也能够应付下来才对。

    心中盘算,双手中已各握了一个铜环。

    这对打遍江南十余年未遇敌手的子母离魂圈,外形看上去,一点也不起眼,只是一对粗如鸡蛋的圆圈圈,若不出它的奇异之处。

    “宋先生说得对,两位师妹不可单独行动,”小桃红道:“敌人出现,尽管施下毒手,不用心存慈念。”不知道下的是甚么毒手,但绝对不是指拳指剑法。

    宋千和目光转注到两个少女身上佩带的巨大革袋,心中琢磨:这不是一般的暗器,体型相当巨大,不知是要玩出甚么把戏?

    奇怪的是小桃红身上却没带革袋,显然,那身佩的革袋,对技艺的发挥会有一些影峰。

    宋千和喜好观察周围的人物,这不但会帮助他推断出敌人可能施展的手段,也可以卖助他观查敌人的破绽。

    武功相若的高手,决定胜负,就在剎那间攻敌破绽,一击取命。

    小桃红聪明机敏,虽然她少丁份江湖上实战经验,但她忙得借用别人的经验,宋千和历经百战,经验十分丰富,所以,小桃红很只重他。

    “想不通啊!丁琦的武功不错,”小桃红道:“难道也无声无息的破人杀了?”

    “所以,我才感兑到事态严重。”宋千和道:“丁琦算得上是个高手,率领的属下,也不是全然无用的人,我看过他们受的训练,身兼了数家之长,刀法变化也兼具多家精萃,八个人在一瞬间全被杀了?除非有八个高人一起出手,否则很难办到,要我宋某一下杀两个人,又不弄出一点盘息,就办不到。”

    “宋先生,也不用太长他人志气了,”小桃红道:“不错,我们是遇上了劲敌,但我们本身的武功、技艺,也绝非丁琦能望项背,真要火并起来,就算他们能杀了我们,也得付出相当的代价。”

    宋千和道:“说的是,但敌暗我明,我们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,以守为上,最重要的是,我们都不能单独行动。”

    小桃红点点头。

    这时,桃花院的妓女、客人,都受到了惊动,纷纷离去,院中工人也奉命疏散客人。

    桃花院生意兴旺,一向是通宵达旦,此刻虽已三更过后,但客人仍然很多,大家争相出走,形成一个乱局。

    小桃红、宋千和等隐身入黑暗之中,看着客人出走,大部份的妓女也随着客人离去。

    她们也得了赤峰的消息,能离开尽量离开这里,一时间肩摩接踵,莺燕纷飞,走得有些拥挤,留下的都是男女工人,但也都躲入房中,熄去了灯火。

    没有人出手攻袭,显然对方不愿伤害无辜的人客。

    人数虽然不少,但疏散的速度却很快,只不过盏茶工夫,已走得人影不见。

    猜拳行令、呼卢喝雉的桃花院,突然间宁静下来,人来人往、热闹非凡的地方,顿然变成了寂寞庭院。

    天色已近四鼓。

    小桃红和两个师妹同时由黑暗中缓步而出,也保持着拒敌的姿态,任何突然而来的画堆,都可以应付。

    宋千和最后走出来,和三女保持了丈许左右的距离。

    小桃红目光转动,冷冷说道:“男客女妓,尽都离去,诸位也该现身了,我们这厢恭候指教呢!”

    大门外的桃花树上,传来了一群冷笑,道:“三位姑娘都是明月观中女道士,深山修练,绝峰面壁,想不到竟然甘心堕落于风尘之中,可惜呀!可惜!”

    小桃红听不出这个声音是谁,但却转出是个年轻人在说话。

    “不错,我们是明月观中文弟子,”小桃红道:“三姊妹都在这里,阁下是甚么人呢?何不现身一见,这样藏头露尾的,哪里还有男子汉的气概?”

    说话的正是江豪,冷笑一声,道:“我们既然来了,旨在杀人取命,三位姑娘小心了!”余音挟着一道寒芒,电射而来。

    来得快如闪电,直取右首一女。

    小桃红闪身挥剑,准备接下一峰,但迟了一步,攻来的剑势快得不给人应变机会,以小桃红的技艺速度,竟然来不及封住这一剑,剑如流星掠空,消失在黑暗之中。但剑过血溅,一颗美丽的人头飞了起来,跌落在一丈开外。死去的姑娘,也来不及出剑迎敌,但左手却已探入了革袋中,似是抓住了一枚暗器。

    只是她伸入革豪的左手,还未脱出革袋,看不出手握着何物。

    但小桃红却似知道她抓的甚么暗器,低声说道:“宋先生、六师妹,小心守护,防敌再突然施袭。”人却举步行近尸体,小心翼翼地拉出她伸入革豪的左手,拿掉她手中紧握的暗器,才长长呼一口气,如释重负。

    宋千和、六姑娘都没回答小桃红的话,心中想的是那一剑如是攻向自己,要如何来闪避它?如何封截来剑,能不能逃过一剑授首的噩运?

    不过:两入仍然手执兵刃,全面戒备,但两人心有所思,并未全神戒护。小桃红虽然聪明,也无法想得明白了。

    任何人遇上了出人意外的鞘惧,都难免一阵胡思乱想。

    直听到了小桃红的呼气之声,目光才转注到小桃红的身上。

    六姑娘立刻脸色大变,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两步。

    “还好,来不及退开铁环出手……”出手后又如何?小桃红没接下去。

    但六姑娘却接了口,道:“七师妹一定疯了,事先也不招呼一声,想把我们全都坑进去啊!”

    听到了如此一番话,宋千和也感觉到事态严重了,目光转注到那枚暗器之上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圆形的小盒子,外面有三道环扣着,中间的一道已被打开,看样子,要把三道环扣全打开,才能投掷出手。

    盒里面藏的甚么呢?以“袖里阴阳”宋千和阅历之丰,也瞧不出一点眉目,怎么猜想也想不出一些线索。

    但宋千和却明白这玩艺很恶毒,不但能伤害敌人,也能伤害自人,一件六亲不认的暗器。

    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夜暗中传了过来,道:“大丈夫杀人也要杀得光明磊落,三位小心了,我要在一盏热茶工夫之内,再杀一个!”

    只杀一个,却没有说明白要杀哪一个。

    是一种很高明的恐吓,小桃红等三个人虽不讲,但都暗暗地提高了警觉,而且是以自我为保护中心。

    先保住自己性命要紧。

    六姑娘伸手探入革袋,取出一个同样的圆形的小盒子,而且,打开了两侧的扣环。三个环扣开其二,只余下中间一个环扣,只要一打开,盒中之物即可飞射而出。小桃红没有质问六姑娘,却迅速的在七姑娘尸体上的革袋中摸出一个小瓶。全黑的瓶子,看上去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。但小桃红很快的拔开瓶塞,倒出一滴药水搽在手脸之上。

    宋千和一直没有开口,但却全神贯注在两个小女人的动作上,早已提聚真气,一发觉情形不对,立刻就拔腿飞奔。

    老谋深算,早有打算。

    小桃红表现出很好的风度,把手中的黑色瓶子交给了宋千和,笑道:“宋先生,这是明月观的避毒水,擦在手脸之上,一个时辰之内,可保平安,百毒不侵,超过这个时间,药效消失。”

    说话的坚音很大,似是有意的让隐在暗中的敌人听到。

    因为,那传过来的声音,似是飘忽不定。宋千和、小桃红都有先发制人的打算,但却无法认出敌人的位置,虽然身怀致命的暗器,也不能先发制敌,这番话就有阻吓的意味了。

    宋千和很留心小桃红的举动,所以,不担心身受算计,仿照小桃红的举止,倒出一滴药水,涂在手脸上,立刻感觉一股辛辣的味道扑鼻沁心,暗忖:这是甚么解毒药水?辛辣得刺人心肤,别要看了这丫头的算计才好。

    宋千和没有把药水交还的举动,小桃红也未索讨。

    黑暗中又传来一坚冷笑,道:“姑娘手中的毒药暗器,只怕未必能伤到在下,何不投挪一试?”

    这一次语声清晰,就在三丈外一处墙角所在。

    未待小桃红有所表示,六姑娘已打开了中间一个环扣,小圆盒投掷出手。

    她腕力强劲,出手快速,认位也十分准确,小圆盒挟带一阵破空急啸疾飞而去。

    宋千和悄然移动身躯,靠近了小桃红的身侧。也全神贯注小桃红应变方法,以求自保。

    只听到一声轻微的撞击之声,似是小圆盒撞住了墙壁之上。

    宋千和全神戒备,以应付突来的变化,但一声撞击之后,竟未再闻任何声息。

    “已经走了,好轻巧的身法,”小桃红道:“竟然未留下任何声息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可否说明一声,盒中是何毒物?”宋千和关心的是这个不见任何威势的暗器,如何会伤到敌人?

    “宋先生何不留心一下周围的情形?”小桃红道:“只要被牠们叮一下,立刻痒痛交作,一刻时光将毒发而已。”

    宋千和心中暗骂:唬我嘛!宋某人经过了大风大浪,走过了千川百米,还会在你这一条小阴沟里翻船不成?

    心中念转,却运足了目力四周看去,看清楚四处形势,顿觉头皮发作,心中惊栗不已。

    原来四外满布一种长腿昆虫,形似蚂蚁,但却大了很多,蚁腿奇长,行动快速,爬行时无声无息……:

    “这是嗜血凶残的一种毒蚁,嘴如尖刺,衣履也不能阻绝,”小桃红道:“只要被刺中一下,必死无疑,虎豹蛇爬,都无逃避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目睹群蚁环集,宋千和有些紧张了,呼口气道:“明月观中,千毒云集,使人心寒,这……”

    “宋先生但请放心,涂搽的药水,气味浓烈,是毒蚁的克星,”小桃红道:“一个时辰之内,他们绝不会侵犯先生……”

    “一个时辰之后呢?”宋千和道:“岂不要毒蚁上身……”

    “此蚁剧毒,恒生命奇短,离开养殖盒中,只能生存一刻时光,”小桃红道:“为了安全,暂时不宜行动,以免药力激怒他们,等他们死去之后,再行动不迟。”言下之意,似是搽用的药物,并非有绝对的效力,触迫牠们太急,照样会舍命扑袭。

    宋千和真的不敢动了,眼看毒蚁穿梭在身外两三尺处,真是提心吊瞻,惊栗不已,暗暗骂道:这算甚么暗器,敌人也许未受伤害,却把自己人困得不能动弹。

    “不知来人是否已伤在毒蚁口中?”宋千和道:“但我们却处身在危境之中,如若有敌来袭,就很难放开手脚对敌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象没有伤到敌人。”小桃红道:“但如要攻击我们,必得先闯过四周的毒蚁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奇物,使用的方法似是欠妥,”宋千和道:“如能无声无息的施放出手,敌人全无警觉,就难逃劫难了。”

    “宋先生说得是,下一次他们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幸运了。”小桃红道:“明月观的门下,有很多的制敌奇物,只是缺少了对敌的经验,无法物尽其用,七师妹死得有价值,使我们警惕到敌人技垫精湛,也开始思索对敌的方法。”

    真是个可怕的门户,宋千和心中忖思:和明月观中人为敌,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了。

    “三师姐,”六姑娘向小桃红开了一道:“我相信那一撞之力,能使毒蚁在一剎那间,散布开一丈方圆,来人是怎么躲开的呢?”

    “我们长居神女峰,有一点坐井观天,不知道利用智能布置陷阱,”小桃红道:“也不知道江湖上百艺杂陈,各具奇能,这方面真得好好思索一番。”

    宋千和暗忖:小小年纪,却已具深思辨识之能,也有接受批评的雅量,再累积一些江湖经验,加上明月观的毒技武功,恐将是江湖土垃可怕的一股力且,慕容、南宫两大世家,也都将沦为散花仙子的附断、助手了。

    “宋先生,我们可以行动了,”小桃红道:“先去敌人的存身之处看看,人师妹请收拾七师妹的尸体,不能让她曝尸庭院,惊吓到桃花院中的客人。”举步向前行去。

    宋千和目光转动,发觉四周的毒蚂蚁果然都已死去,才随小桃红身后而行。

    这一次对启行动,使宋千和对明月观具有的技艺有了一番新的了解,也对敌人武功剑法有了新的认知,心中的狂傲之气顿然消去,不敢再存轻敌之念。

    夜色虽暗,但宋千和目力过人,又全神卖注,沿途凝聚目力,仔细观察,发觉死去的毒蚁逛了数文之遥,这毒蚁虽然生命短促,但奔行的速度却十分顺人,散布数丈之广,的确是不易闪避。

    看不到敌人留下的任何痕迹,小桃红颦起秀眉,道:“厉害呀!来无踪去无迹,难道是少林寺的高僧赶到了?”

    宋千和没有开口,心中却暗暗忖思:如真是少林寺中人,也是天字辈的高手,我宋某人的武功和来人有着一段明显的距离,是可怕的对手,三五招内,就可能要了我的老命,绝不能单独行动。

    “宋先生,”小桃红道:“你经验丰富,阅历广博,看出点头绪没有?”

    “惭愧,惭愧,”宋千和道:“来人的轻功,以已入飞行绝迹的境界,剑术之高,也似传说中的‘驭剑术’,我们和来人难以比得,咱们死了九个人,连敌人的面也未见一次,敌势之强,恐非你我能够抗拒,如有信号,最好传警求援!”

    “宋先生都看不出一点迹痕,”小桃花道:“也只有向总会求救一途了……”

    这时,六姑娘已快步行来,接道:“宋先生不是已说过,赶援而来的高手,随后就到么?”

    宋千和心中暗忖:不知她如何处理那些尸体的,竟然如此快速。人却苦笑一下道:“不错,后援高手可能已经出动,但来几位护法级的人物,只怕于事无补,以目前情势,只怕需要三位会主大驾亲临才行。”

    小桃红道:“我应付不来的事,确要劳动师父一行才成。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我来得太晚了?”话出口,人也同时现身,散花仙子在几人面前出现。

    宋千和心头一度,忖思:神了,今夜之中全遇上了出神入化的人物,这散花仙子也来得叫人吃鞘了。心中念转,人却躬身一礼,道:“巡使宋千和,见过会主。”

    散花仙子点点头,道:“你赶来得很快,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宋某无能,虽然兼程而至,但却不能助三姑娘一臂之力。”

    “江湖上有如此武功的高手,也出了我们意料之外,如何能怪到宋先生的头上?”散花仙子道:“宋先生是否瞧出他们一点来历呢?”

    “三姑娘判断是少林高僧,宋某人的看法不同,少林天字辈的高手,搏杀的技艺许可相与,但绝无飞行绝迹的理功,以来人今夜表现的身手而言,恐是别有来处。”

    散花仙子点点头,道:“说得有理,宋先生能不能猜测一下他们来自何处呢?”用上“猜测”二字,就是说你随便说吧!说错了也不要紧。

    宋千和沉思了好一阵,摇摇头,道:“实在想不出他们的出身来历,江湖上没有任何一个门户,能教出如此高明的门下……”

    “但他们出现了,而且杀了我们九个人,”六姑娘道:“江湖上加没有这个门户,难道他们从石头里蹦出来的?”

    六姑娘说话冲,冲得宋千和一张脸变成了紫青颜色,心中怒火高涨,但却长长呼口气,忍了下去,苦笑道:“天下广大,宋某人见识有限,数十年来,确未听闻过这样一个门户,也未遇到过飞行绝迹的高手,今夜连遇两次,真是大开了眼界。”

    散花仙子淡淡一笑,道:“我只是潜踪隐形而来,可算不得飞行绝迹的高手,人。丫头说话难听,但她却提出了一个问题,这些人是哪里来的?”

    “知机子破人救走,”小桃红道:“这些人可能和他有关,知机子应该认识他们。”

    散花仙子的脸色一变,沉吟了良久,道:“难道会是他们?这不太可能啊!”目光由宋千和的脸上掠过,道:“已息隐江湖的高人,谁具有这种本领?”

    “自从天镜大师、龙道长、江凌波领袖武林之后,不但使江湖平静下来,也使很多武林名宿悄然退隐,谁能教出像今夜出现桃花院的高手,宋某人确还想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是真的不知道了。散花仙子心知再追问,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,目光转注到小桃红的脸上,道:“那个人的声音是否还能分辨?”

    “能,”小桃红道:“弟子只要再听到,一定能认得出来。”

    散花仙子点点头:“他可留下了甚么约言?年轻人,还是个老人?”

    “口出狂言,还要杀死我们一个,”小桃红道:“我六妹打出一盒毒蚁之后,他却悄然而退,不像受到伤害,也未留下痕迹,声音很清亮,应该是个年轻人。”

    散花仙子点点头,道:“走!咱们到房里坐。”

    (欲知后事如何,请看第二集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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