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0第三十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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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没有关于那张照片的记忆，但看到它的第一眼，他就知道，照片上的女人，是他的母亲。
虽然那种朦胧的熟悉感不明确，可自然而然的亲切感，不会骗人。
她长的很清秀，留着一头长发，直直的，额头被整齐乌黑的刘海遮住，明亮的眼睛微微的弯着，里面满满的都是幸福的笑意。上扬的嘴边有两个小小的酒窝，很漂亮。那个时候她穿的很简单，只是一件洁白的衬衣。
从得到它的那天开始，他就分外的珍惜，虽然知道是她送自己去的孤儿院。
但他也明白，她一定是有原因的。
不然，她不会不要自己的。
那人搬回来后，一切仿佛回到了上一世，同在一个屋檐下，平静的没有一丝的波澜。那人的作息时间还是那么的规律，早上七点多就起床，合着他这种早起的学生一起，坐在桌边吃早餐。可不一样的是，那人每天早上只喝一碗清粥。多的时候也只是一些小菜。
刘叔和张婶老实本份的站在一边，萧禾站在那人身后，一副面瘫脸。
在这种奇异的氛围里，苏念远咽了咽嘴里的土司，看着桌上的那些东西，不知怎么变得索然无味。今天是星期天，本来他一般是十点以后才起床。今天起这么早，就是想早早的把早饭吃了。没想到却打了个正着。
不过好在那人吃的快，吃完就上了楼。那样子倒有一种躲避什么的错觉。
想着苏念远笑了笑，肯定是昨天没睡好，妄想症了。
那人是苏氏的当家，这是肯定的，但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，他几乎很少看到他去苏氏，一个月能去那么两三次已经是不错的了。至于那些文件，都是在书房完成的。为了这个，刘叔和张婶还特意买了很多东西，花了一天时间，将书房整理了，可无论怎么弄，怎么打扮，那屋里，总还是有股沉甸甸的味道。
说白了，就是晦气！
四叔回来的消息传的很快，甚至连向南和陆萱都知道，周一上课的时候还不停的追问着为什么？苏念远哪能解释这么多，只是笑着笑着摇了摇头，不知道。
而自从上次的那件事后，他以为他和高飞之间会变得尴尬陌生。可高飞却异常的平静，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，还是和往常一样。就连四叔回去的那件事，他也没问。只是正常的来回于教室和学生会。
但星期五放学的时候，他却提出来说是‘既然四叔搬回去了，怎么的，我也该去看看。’
苏念远听了，也没说什么，只是狐疑的看着他。
今天回去的路上，他们坐的公交车。
苏念远坐在靠窗的位置，高飞坐在他的旁边。公交车大部分都是空调车，但是今天坐的却没有，所以窗户被开的很大。炽热的阳光灼烧着同样干瘪的道路，远远的看着前方，有种火苗上方热气的飘渺，景物变得有些扭曲。
一直前方红灯，车子的震动才稍好些的停了下来，旁边一个同样炽热的身体稍稍移动的挨着他，奇妙的一阵微风从窗外吹来，打在脸上，凉凉的，醒了醒神，急忙将身体坐正，偏着头眼睛直直的看着窗外。
“四叔他为什么要搬回去？”耳边传来高冰山低沉磁性的声音，灼热的气息打在脖颈上，仿佛是一种透过皮肤的煎熬。
咽了咽口水，转头一看，抿了抿唇，盯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，实在笑不出来。
“我不知道。他想去那里，又不是我可以阻止的。”那人的想法他没有一次摸透彻过，每次都是不断的乱猜，甚至有些时候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是对的，到最后，就是傻的可笑。
“那你想要他回来吗？”高冰山脸上没有什么笑意，透明镜片下的那双眼睛闪着捉摸不透的光芒，就像是一张网，瞬间向他张开，紧紧地包裹着他，挣脱不开。
苏念远看了他一眼，偏过头，喉咙干涩的不想出声。
直到汽车再次发动，高冰山也没再说话，异样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。就在苏念远以为，对方已经放弃这个话题的时候，耳边却幽幽的飘来一句话，小声的让他恍惚觉得那是幻觉。
“我不想他回来——”
到家的时候，刘叔正在院子里修剪他心爱的那些树木花草，带着岁月痕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微妙的幸福感。刘叔真的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。
到了客厅，刚刚坐下，屁股都还没有坐热，张婶就从厨房出来了。急忙跑到苏念远的面前。当她看到苏念远身边的高飞时，稍稍愣了一下。随后唤了一声“表少爷。”
高飞点了点头，示意一下。
张婶到他身边四周张望了一下，然后小声说道“小少爷，你知道四爷喜欢吃些什么不？”
苏念远一愣，“怎么四叔不喜欢张婶你做的菜？”
“其实也不是，以前四爷住这里的时候，他喜欢吃什么都倒也摸的清楚，可这四爷去了新加坡以后，又在老宅住了好些日子。也不知道他的口味变了，您上学的这一周里，我做的东西还是和以前一样，可是这···这桌上的菜四爷几乎都没怎么动过。而且这四爷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，要是在这里身体出了些什么毛病，那我不是罪孽了。”张婶皱着眉，一脸苦恼的样子。甚至脸上还有些疲惫的影子。看样子这几天，她为了这个费了不少脑筋。
他想了想“要不张婶今天准备些排骨莲藕汤吧，这东西清淡，四叔应该会喜欢。”
张婶一听，脸上有了些喜色，“这好，这复杂的菜我都想了，倒把这些简单的东西给忘了。”说着就转身进了厨房，还不忘给苏念远流了一句“小少爷和表少爷在等一会儿吧，饭菜很快就好。”
“你到还了解，这些都知道···”高飞看着苏念远脸上挂着笑容，一双明媚的眼睛里，是说不出的意味。
在苏家和苏念远生活最久的人，不是别人，就是楼上的那人。无论怎么说，那人的喜好什么的，还是记得清楚。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刻意的行为，只是时常在眼前上演的事情，就算记性再怎么不好，只要是智商健全的人还是记得住。
“四叔现在应该在书房，你要上去找他？”
“不用，等吃饭的时候再说。这又不急。”
就在他们等待的时候，却迎来了另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。
一阵门铃声响起，没一会儿，刘叔带着一个人进来。
“表少爷，有人找你。”刘叔说完，便让开身，苏念远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张鹭。顿时心一沉。真是——阴魂不散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？谁让你来的。”高飞看着来的人，眯了眯眼，脸上的不悦是再明显不过。
语气里的厌恶连一个聋子都听的出来。
高飞什么时候这么讨厌张鹭了——
“我找你真的有事，我···我去学校找过你了，他们说你来这里了···所以···所以我就···”张鹭往前走了一两步，语气吞吐，眼睛里甚至带着些小心翼翼。
“是吗？”高飞说的很轻，却带着股嘲讽的味道。
苏念远看了眼高飞，他看着张鹭的眼神透着森寒，特别是在他靠近的时候，他种激烈的情感仿佛呼之欲出。明明在之前，高飞看他的眼神都还只是厌恶，也没有其他，为什么在第三次见面的时候，却变了这么多，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。
张鹭脸色一白，一双灵动的眸子看着高飞，随后从身上的挎包里，拿出了和上次一样的白色信封，“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帮我，这是最后一份钱了，无论如何也请你收下。”说完，他向前走了几步，到高飞的面前，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，
高飞取下眼镜，揉了揉眼角，狭长的眸子用余光看着他面前站着的人，嘴角挂着若隐若现的笑容，“我说过了不用了，帮你只是顺手的事情。”说着将眼镜戴上，冷冷的说了一句“所以，你不用把我的施舍，当成善意。”
苏念远听着心里一跳。微微偏过头，看着离他不远的张鹭。
只见他脸色霎时一白，微张着嘴，似乎很惊讶，眸子里的光芒暗了下去，低着头。像是呆呆的，也不说话，双手紧紧的抓着信封，不可忽视的颤抖着。
苏念远面无表情也不开口，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，以一种最为平淡的目光去看他们。
可目光落到张鹭那张脸上的时候，总有一种莫名不知的熟悉感，仿佛隔着一面丝纱，看不清，却有感觉。那张脸——
在这十分尴尬的时候，二楼传来了一阵脚步声，声音不大，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苏念远一愣，无奈的笑了笑，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。
苏念远抬起头，看着站在二楼的人，他的四叔——
那人站在木扶手前方，手搭在上面，稍长的头发将耳朵遮住，黑亮的头发和白皙的脸构成了鲜明的对比，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，冰冷的模样，刺激着人的感官，特别是那沉静肃寒的目光落下的时候，总带着让人心惊的冷漠。
随着那人的目光，苏念远看着身边的张鹭。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世他们第一次见面，张鹭的眼睛也紧紧的黏在了那人是身上，眸子里闪烁着微弱的光，挪不动半分。
那人收回目光从楼上走了下来，萧禾跟在他的身后。
他一步一步下楼的声音，仿佛心跳一样，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。
苏念远的目光也控制不住的落这那人的身上，他真想知道那人会是什么反应。
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过于热烈，那人下楼后，抬起头，目光对上了苏念远。
“四叔，这是张鹭——”苏念远的声音平淡的仿佛呼吸一样的直接。
却让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愣。
苏念远没有回头，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直视着，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，可那人却微微偏过头，黑色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，只看到挺直的鼻子，与没有血色的唇。
“怎么，四叔这么早就下来了？这离吃饭的时间还有段时间呢。”高飞的声音打断了三个人的目光，语气里带着些说不出的阴阳怪气。
“对了，对了这是我的朋友，这正好来找我，反正都来了，不如就让他留下来吃顿饭吧。”高飞嘴角挂着弧度，看了眼僵硬的张鹭，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好所有的人都能听见。
苏念远也有些意外，看着不知所措的张鹭，他竟然莫名其妙的冒了两个字“也好——”
那人听着，抬眼看了眼苏念远，“随你们吧——”
他听着那人的声音，冰冷的语气里参杂萧索的味道。
吃完饭的时候，餐桌上的气氛可以用诡异来形容，刘叔和萧禾站在一边，萧禾还好，但刘叔却分外的僵硬，就连一旁闲着的张婶都看不过去了，将他拉到了一边，逃离了那片苦海。
桌上安静的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，苏念远伸手去夹莲藕，那人却开口了。
“我已经帮你联系了一位老师，等期末一过，你就去学吧。”
夹着莲藕的手微微一抖，好不容易夹起来的莲藕又再一次掉了下。
他真的答应了。这人还真变得好说话了···
“怎么，你要考艺体？”
“嗯——”再次把莲藕加起来，放到碗里，“不是给你说过了吗？”
你要的话，给你——这不是正好开始了吗。
“你动作还真快，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的，没想到你居然是认真的。”
画画和企业管理是没有半点联系，无论怎么说，他和苏氏的距离的确是远了些。
“碰~！”一个清脆的声音拉回来他们飘远的神志，将目光牢牢的系在了那张面色焦急的脸上，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——”张鹭急急忙忙弯下腰想捡起地上的碎片，可张婶却快他一步。制止了他的动作。
“别动！别动，我去拿扫走清理一下，你继续吃你的。”说着张婶进了厨房，拿着东西走出来，很快的将地上的东西清理掉了。回去的时候，路过苏念远身边时，还小声的嘀咕了一句。
‘这杯子不是放在中间的吗？‘
苏念远心一沉，没说话。
“你不是要找工作吗？正好四叔在这里，他是苏氏的总裁，给你个简单的工作应该没问题。”高飞笑着，跳开了话题，看着张鹭的眼里一丝平静都没有那漂亮眼睛的深沉，隐隐的泛着点让人心悸的狠毒来。仿佛带着冷气，让人不禁打哆嗦。
看的苏念远心惊。和高飞认识了这么久，两辈子加起来，有二十多年了。他也知道，高冰山不笑是好事，一旦笑着只有两种下场，却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。
张鹭听着吃饭的手一僵。微微抬起头——盯着那人。
“苏氏不收无关的人。”那人连看都没看一眼，丢下一句冰冷的话。
高飞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，“这样，你听到了吧，所以我也是爱莫能助——”
“没···没关系的···我还可以自己找的···我··我吃好了··就先离开了，谢谢款待。”张鹭放下手里的筷子，抬起脸，笑的很不自然，起身离开饭桌。脚步很快的朝着大门口走去。
从始至终，没有一个人叫住他——
吃完饭，高飞没有回去，而是留下来，住在客房。
苏念远回到房间，拿出一张写着电话的纸，拨通了那个电话。而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
“喂，你找谁？”这是一个清亮的女声。
“请问卓烈在吗？”苏念远看着自己手里写着一串电话号码的纸，这是卓烈给他的没错。
“····你找烈哥有事？”电话一边的人，犹豫了一下，才开口问道，语气很小心，防备。
他也不好说出自己找他的理由，“···他现在没空吗？”
“这···”‘谁啊？’另一边离着电话不远的地方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。没一会儿，电话转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“喂··”
对方的声音很熟悉，只是声音低沉带着沙哑，有种慵懒的味道，好像很累的样子。
“怎么，你现在有事吗？听起来怎么有气无力的？”
放心，虽然他旁边有一个女人，但他也不会想到那个方面去。同性恋是不喜欢女人的。
“····是你啊”卓烈的声音顿了一下“怎么今天想到给我打电话？”
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只是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。”
“··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张鹭——”
他和卓烈碰面是在两周之后，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里。
当天下着小雨，原本蓝色的天空被一朵朵乌云狠狠的遮住，密不透风的照不进一丝明媚的阳光。小雨一滴滴的落下，不断的打湿着，天时不时挂着冷风。惹人厌的阻碍这人们前行的道路。所以阴沉沉的天也阻碍了很多人的心情，一个个的脸上都没有笑意。只是自顾的行走在匆忙的大街上。
苏念远看了看手表，已经三点了，这人也该来了，都迟半个小时了。
正当苏念远唠叨的时候，一个身影推开了咖啡厅的玻璃门，那人身材高大，穿着黑色的t恤，浑身围绕着一股摄人的气势，甚至带着些难以言喻的狠辣。他径直的走到了苏念远坐着的靠窗位置，坐下，取下了头上的帽子。
苏念远看着面前的人，和脸上熟悉的刀疤，“你可真够慢的。”
“怎么，这就等不及了？我可是以我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。”卓烈笑着说，并抬手招来了服务员。简洁的吐了四个字。“一杯白水。”
服务员听着捏着笔记录的手却为之一愣，似乎没反应过来。本来想说什么的，可是看着卓烈脸上的刀疤，浑身的煞气，硬是将话吞进了肚子。
苏念远看着这一幕笑了笑，“到咖啡厅来喝白水，你真是。”
“怎么有谁规定咖啡厅不能和白开水？”卓烈笑着，从怀里拿出一个黄色的文件袋，放到桌面，移到了苏念远的面前。
苏念远看着那个袋子，顿了一会儿，拿起来拆开，拿出了里面简单的几张纸。
其实在看着些东西之前，他从没有想过往深层次想，他只是想知道本该他了解的东西。但很多的时候，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。就像钓鱼，一条细线的后面总会有一条鱼。
一页一页的翻阅，越到后面，苏念远的脸色越难看。
当在最后一页，看到天佑福利院的时候，苏念远愣住了。
那是他十岁前一直待的福利院——
“这个孩子以前叫张然，年纪不大过的倒是坎坷。六岁以前一直呆在孤儿院，后来被一对夫妇收养，没想到那夫妇会虐待他，他到也没啃声一直忍耐着。后来到十岁的时候，又被当时的一个叔叔侵犯。当时事情闹得还是挺大的，虽然收养的人换了，却始终辗转在不同的家庭里。直到十二岁的时候有个人出资帮他，让他一个人生活。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也换了一个名字。而之后的生活倒是简简单单的。但奇怪的是，在他十三岁的时候，他消失了一段时间。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。而且出资帮他的那个人，连我也查不出来。”
苏念远盯着手里的东西，耳边是卓烈说话的声音，但‘天佑’两个字却不停的在他脑子里回旋，就像实在宣誓它的存在感一样。
为什么？他从来没想过，张鹭会是天佑的孩子。
这么说，他从一开始就认识自己，可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
当时天佑也不是什么大的福利院，所以收养的孩子也不多，就三四十个，孩子们在一起打成一片是很快的事情。虽然不能全部成为朋友，但几乎所有的孩子他都曾说过话。
杀掉自己的人，居然会是一起生活过的人——
苏念远愣愣盯着手里的东西，脸色有些不自然。
“怎么？这个人有什么问题？”卓烈看着苏念远有些发白的脸色。
“没··没什么··”苏念远稍稍回过神，把手里的东西装回袋子，放进了身后的包。
“现在我也帮你忙了，你总得感激我一下才合理吧。”卓烈端起桌上的白水，喝了一口，靠在身后的椅子上，一副大爷的样子，深邃的眼睛正笑意盈盈的盯着苏念远。
“这···要不下次我也帮你的忙？”苏念远也笑了笑，有些牵强，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张鹭的事情，没想想别的什么。只是顺口的答应着。
“这可是你说的，可别忘了。”
苏念远点了点头，目光划过卓烈肩膀的时候看着一个白色的东西，皱了皱眉，刻意的压低了声音“你受伤了？”
“你眼神还挺好的嘛。你放心，小伤而已，只是两周前被一些小崽子暗算了。”对面的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，似乎根本没放心上。只是深沉的眸子，满是冷光。
“怎么，在这世上，还有人敢动你？”苏念远看着，躲在黑色t恤下沾着些红色的白色绷带，这伤光是看着都不会觉得是小伤。
“真的没事？”苏念远迟疑了一声。
“你真的想知道？”卓烈收起脸上的笑意，一本正经的问。
苏念远看了他一眼，这自己都问出口了，还能说不吗？
“前一阵子，灰狼死了。”苏念远一愣，灰狼是那个偷偷给他下药的人——
卓烈透着凌厉的眉眼，微眯着，嘴角挂着弧度，让苏念远觉得不知所措，他这是高兴，还是····随后他又说“他的尸体是在青帮一个赌场的仓库里找到的，当时身上中了三枪，发现他的时候，尸体都僵了。而他的下面的人，就觉得是我干的，就找人埋伏我。不过可惜，我没死，他们倒死了。”
看着卓烈嘲讽的笑容，他的心里泛堵，有股强烈的惆怅感。人的生死在他们的眼里似乎不值一提。平淡的像讲笑话一样。
“怎么，吓着你了？”
“没有”他点头也不是，摇头也不是，只是感慨而已。
“现在雨下大了，用我送你吗？”卓烈突然看着窗外，盯着玻璃外的雨幕。
苏念远也偏过头，不知不觉什么时候，雨下大了都不知道。隔着玻璃感受不到那股清凉的凉意，却听的见，噼里啪啦的雨滴声，不断的撞击着耳膜。
苏念远的目光透过雨幕，看着外面撑伞快速前行的路人。不断奔跑的人，躲雨的人，还有那些暂时停步的车辆。当目光落到一辆黑色轿车的时候，他睁大了眼——
那人坐在后位，也没管雨下的多大，将整个车窗完全的打开，就这样，面无表情的盯着这里，那样冷清的目光，就算是隔着雨幕，隔着玻璃，他也觉的刺骨的冰冷。
车龙因为前方的绿灯，开始缓缓的前进，直到最后消失在他的视野里，那人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移动，只是这么看着——
“要我送你回去吗？”看着面前发愣的人，卓烈再次重复了问题。
“不用了——”
回到家的时候，车子已经停在了车库，那人应该回来好一会儿了。
刚走进屋，张婶就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东西走出来，“小少爷，回来的刚好，快把这个给四爷端上去。今天四爷回来的时候，喝了一点酒，脸色白的跟个面人似得，怪吓人了。我这里熬了点汤，加了点中药。你拿上去让四爷喝点，看会不会好点。”说完，张婶小心的把碗递给了苏念远。顺带给他使了使眼色。让他上去。
苏念远看了眼张婶，看了看手里的东西，那人居然喝酒了——
这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了？苏家的人，居然会自残。
端着药，上楼，站到门前，敲了敲门，没一会儿，门开了，萧禾站在门口，晕黄的灯光下整个人人闪着微弱的光芒，就连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带着颜色。
他看着苏念远手里的东西，微微鞠了一躬“麻烦小少爷了。”随后将门打开，让苏念远进去，离开的时候顺手，将门关好。
屋子很昏暗，整间房只开着一个台灯，微弱的灯光支起了整个房间的黑暗。窗户也打开着，凉风吹起落地窗里面的那层薄纱，他站在窗前，隐约着有种乘风归去的感觉。
“四叔。”苏念远端着碗，轻轻的走到他的身后，小声的唤着。生怕自己打扰了他的雅兴。
听着声音那人的背影一顿，慢慢的转过身，应着身后的月光，那人没有吱声，甚至没有一点音节，诺大的一个房间里，隐约回响的只有彼此轻不可闻的呼吸声。
苏念远硬着头皮，端着药走到他的面前，看着他苍白的脸色，开口“这是张婶熬的药，你喝点吧，会好点。”
他也不回答，只是杵在那里，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，弄得他心里发凉。
“你喝点吧，张婶····”
苏念远还没说完，那人慢慢伸过手，接了过去，连看都没看，就凑近嘴边。
一口口的喝了下去——盯着碗底，要是他在这碗里参了毒药，他是不是也会喝下去？
而且这药····光是听着那细微的声音，他也不自觉的咽了咽，闻着味道都觉得苦，这要是喝下去。
苏念远摇了摇头，不管他的事，他没喝。
喝完后，那人把空空的药碗慢慢的递到了苏念远的面前，那感觉，就像是让他检查一样。
苏念远接过他手里的碗，客套的说了一句“四叔喝了药，就赶紧休息吧。”也没多想便转过身，准备出去。
可他还没有走到三步，一个力量狠狠的圈住了他的腰，将他纳入的一个不太温暖的怀抱。
苏念远一惊，立马就想挣开，可身后的力量却抱的更紧。那种力度仿佛要把他融为一体。
“你是不是，想方设法的，想从我身边逃开？”那人喑哑的声音就像是毒咒一样，邪恶的让他的身体打着冷颤。
“四叔，你喝醉了——”苏念远的心凉了一节。
“我没醉，我很清醒，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····”低沉的声音回响在耳边，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落在了耳后。
顿时苏念远的身体僵硬了，就像是留在身体里的记忆一样，它记得这种温度。
冷冷的隔绝一切炽热。
“四叔——”苏念远低低的唤了一声，是警告，也是提醒，他现在的行为，不容余他们之间的身份。甚至不该是这样。
身后的这人是同性恋，可以，但站在这个位置的人可以是任何人，却不该是他——
“我说过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的事情，但是不要离我太远。可我发现，你从没有一刻停下过离开我的脚步，每一天你都离我更远——”那人低沉嘶哑的声音，就像是一把冰冷的手术刀，正在破开他的胸膛，挖出他藏在身体深处的秘密，肆无忌惮的暴露在剧烈的灯光下。
“如果可以，我真的想从来没有来过苏家，当一个孤儿——”
腰间的手一顿，却扣得更紧。
“只要有我在的一天，你永远不会是孤儿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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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没有关于那张照片的记忆，但看到它的第一眼，他就知道，照片上的女人，是他的母亲。
虽然那种朦胧的熟悉感不明确，可自然而然的亲切感，不会骗人。
她长的很清秀，留着一头长发，直直的，额头被整齐乌黑的刘海遮住，明亮的眼睛微微的弯着，里面满满的都是幸福的笑意。上扬的嘴边有两个小小的酒窝，很漂亮。那个时候她穿的很简单，只是一件洁白的衬衣。
从得到它的那天开始，他就分外的珍惜，虽然知道是她送自己去的孤儿院。
但他也明白，她一定是有原因的。
不然，她不会不要自己的。
那人搬回来后，一切仿佛回到了上一世，同在一个屋檐下，平静的没有一丝的波澜。那人的作息时间还是那么的规律，早上七点多就起床，合着他这种早起的学生一起，坐在桌边吃早餐。可不一样的是，那人每天早上只喝一碗清粥。多的时候也只是一些小菜。
刘叔和张婶老实本份的站在一边，萧禾站在那人身后，一副面瘫脸。
在这种奇异的氛围里，苏念远咽了咽嘴里的土司，看着桌上的那些东西，不知怎么变得索然无味。今天是星期天，本来他一般是十点以后才起床。今天起这么早，就是想早早的把早饭吃了。没想到却打了个正着。
不过好在那人吃的快，吃完就上了楼。那样子倒有一种躲避什么的错觉。
想着苏念远笑了笑，肯定是昨天没睡好，妄想症了。
那人是苏氏的当家，这是肯定的，但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，他几乎很少看到他去苏氏，一个月能去那么两三次已经是不错的了。至于那些文件，都是在书房完成的。为了这个，刘叔和张婶还特意买了很多东西，花了一天时间，将书房整理了，可无论怎么弄，怎么打扮，那屋里，总还是有股沉甸甸的味道。
说白了，就是晦气！
四叔回来的消息传的很快，甚至连向南和陆萱都知道，周一上课的时候还不停的追问着为什么？苏念远哪能解释这么多，只是笑着笑着摇了摇头，不知道。
而自从上次的那件事后，他以为他和高飞之间会变得尴尬陌生。可高飞却异常的平静，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，还是和往常一样。就连四叔回去的那件事，他也没问。只是正常的来回于教室和学生会。
但星期五放学的时候，他却提出来说是‘既然四叔搬回去了，怎么的，我也该去看看。’
苏念远听了，也没说什么，只是狐疑的看着他。
今天回去的路上，他们坐的公交车。
苏念远坐在靠窗的位置，高飞坐在他的旁边。公交车大部分都是空调车，但是今天坐的却没有，所以窗户被开的很大。炽热的阳光灼烧着同样干瘪的道路，远远的看着前方，有种火苗上方热气的飘渺，景物变得有些扭曲。
一直前方红灯，车子的震动才稍好些的停了下来，旁边一个同样炽热的身体稍稍移动的挨着他，奇妙的一阵微风从窗外吹来，打在脸上，凉凉的，醒了醒神，急忙将身体坐正，偏着头眼睛直直的看着窗外。
“四叔他为什么要搬回去？”耳边传来高冰山低沉磁性的声音，灼热的气息打在脖颈上，仿佛是一种透过皮肤的煎熬。
咽了咽口水，转头一看，抿了抿唇，盯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，实在笑不出来。
“我不知道。他想去那里，又不是我可以阻止的。”那人的想法他没有一次摸透彻过，每次都是不断的乱猜，甚至有些时候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是对的，到最后，就是傻的可笑。
“那你想要他回来吗？”高冰山脸上没有什么笑意，透明镜片下的那双眼睛闪着捉摸不透的光芒，就像是一张网，瞬间向他张开，紧紧地包裹着他，挣脱不开。
苏念远看了他一眼，偏过头，喉咙干涩的不想出声。
直到汽车再次发动，高冰山也没再说话，异样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。就在苏念远以为，对方已经放弃这个话题的时候，耳边却幽幽的飘来一句话，小声的让他恍惚觉得那是幻觉。
“我不想他回来——”
到家的时候，刘叔正在院子里修剪他心爱的那些树木花草，带着岁月痕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微妙的幸福感。刘叔真的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。
到了客厅，刚刚坐下，屁股都还没有坐热，张婶就从厨房出来了。急忙跑到苏念远的面前。当她看到苏念远身边的高飞时，稍稍愣了一下。随后唤了一声“表少爷。”
高飞点了点头，示意一下。
张婶到他身边四周张望了一下，然后小声说道“小少爷，你知道四爷喜欢吃些什么不？”
苏念远一愣，“怎么四叔不喜欢张婶你做的菜？”
“其实也不是，以前四爷住这里的时候，他喜欢吃什么都倒也摸的清楚，可这四爷去了新加坡以后，又在老宅住了好些日子。也不知道他的口味变了，您上学的这一周里，我做的东西还是和以前一样，可是这···这桌上的菜四爷几乎都没怎么动过。而且这四爷的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，要是在这里身体出了些什么毛病，那我不是罪孽了。”张婶皱着眉，一脸苦恼的样子。甚至脸上还有些疲惫的影子。看样子这几天，她为了这个费了不少脑筋。
他想了想“要不张婶今天准备些排骨莲藕汤吧，这东西清淡，四叔应该会喜欢。”
张婶一听，脸上有了些喜色，“这好，这复杂的菜我都想了，倒把这些简单的东西给忘了。”说着就转身进了厨房，还不忘给苏念远流了一句“小少爷和表少爷在等一会儿吧，饭菜很快就好。”
“你到还了解，这些都知道···”高飞看着苏念远脸上挂着笑容，一双明媚的眼睛里，是说不出的意味。
在苏家和苏念远生活最久的人，不是别人，就是楼上的那人。无论怎么说，那人的喜好什么的，还是记得清楚。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刻意的行为，只是时常在眼前上演的事情，就算记性再怎么不好，只要是智商健全的人还是记得住。
“四叔现在应该在书房，你要上去找他？”
“不用，等吃饭的时候再说。这又不急。”
就在他们等待的时候，却迎来了另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。
一阵门铃声响起，没一会儿，刘叔带着一个人进来。
“表少爷，有人找你。”刘叔说完，便让开身，苏念远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张鹭。顿时心一沉。真是——阴魂不散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？谁让你来的。”高飞看着来的人，眯了眯眼，脸上的不悦是再明显不过。
语气里的厌恶连一个聋子都听的出来。
高飞什么时候这么讨厌张鹭了——
“我找你真的有事，我···我去学校找过你了，他们说你来这里了···所以···所以我就···”张鹭往前走了一两步，语气吞吐，眼睛里甚至带着些小心翼翼。
“是吗？”高飞说的很轻，却带着股嘲讽的味道。
苏念远看了眼高飞，他看着张鹭的眼神透着森寒，特别是在他靠近的时候，他种激烈的情感仿佛呼之欲出。明明在之前，高飞看他的眼神都还只是厌恶，也没有其他，为什么在第三次见面的时候，却变了这么多，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。
张鹭脸色一白，一双灵动的眸子看着高飞，随后从身上的挎包里，拿出了和上次一样的白色信封，“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帮我，这是最后一份钱了，无论如何也请你收下。”说完，他向前走了几步，到高飞的面前，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，
高飞取下眼镜，揉了揉眼角，狭长的眸子用余光看着他面前站着的人，嘴角挂着若隐若现的笑容，“我说过了不用了，帮你只是顺手的事情。”说着将眼镜戴上，冷冷的说了一句“所以，你不用把我的施舍，当成善意。”
苏念远听着心里一跳。微微偏过头，看着离他不远的张鹭。
只见他脸色霎时一白，微张着嘴，似乎很惊讶，眸子里的光芒暗了下去，低着头。像是呆呆的，也不说话，双手紧紧的抓着信封，不可忽视的颤抖着。
苏念远面无表情也不开口，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，以一种最为平淡的目光去看他们。
可目光落到张鹭那张脸上的时候，总有一种莫名不知的熟悉感，仿佛隔着一面丝纱，看不清，却有感觉。那张脸——
在这十分尴尬的时候，二楼传来了一阵脚步声，声音不大，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苏念远一愣，无奈的笑了笑，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。
苏念远抬起头，看着站在二楼的人，他的四叔——
那人站在木扶手前方，手搭在上面，稍长的头发将耳朵遮住，黑亮的头发和白皙的脸构成了鲜明的对比，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，冰冷的模样，刺激着人的感官，特别是那沉静肃寒的目光落下的时候，总带着让人心惊的冷漠。
随着那人的目光，苏念远看着身边的张鹭。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世他们第一次见面，张鹭的眼睛也紧紧的黏在了那人是身上，眸子里闪烁着微弱的光，挪不动半分。
那人收回目光从楼上走了下来，萧禾跟在他的身后。
他一步一步下楼的声音，仿佛心跳一样，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。
苏念远的目光也控制不住的落这那人的身上，他真想知道那人会是什么反应。
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过于热烈，那人下楼后，抬起头，目光对上了苏念远。
“四叔，这是张鹭——”苏念远的声音平淡的仿佛呼吸一样的直接。
却让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愣。
苏念远没有回头，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直视着，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，可那人却微微偏过头，黑色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，只看到挺直的鼻子，与没有血色的唇。
“怎么，四叔这么早就下来了？这离吃饭的时间还有段时间呢。”高飞的声音打断了三个人的目光，语气里带着些说不出的阴阳怪气。
“对了，对了这是我的朋友，这正好来找我，反正都来了，不如就让他留下来吃顿饭吧。”高飞嘴角挂着弧度，看了眼僵硬的张鹭，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好所有的人都能听见。
苏念远也有些意外，看着不知所措的张鹭，他竟然莫名其妙的冒了两个字“也好——”
那人听着，抬眼看了眼苏念远，“随你们吧——”
他听着那人的声音，冰冷的语气里参杂萧索的味道。
吃完饭的时候，餐桌上的气氛可以用诡异来形容，刘叔和萧禾站在一边，萧禾还好，但刘叔却分外的僵硬，就连一旁闲着的张婶都看不过去了，将他拉到了一边，逃离了那片苦海。
桌上安静的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，苏念远伸手去夹莲藕，那人却开口了。
“我已经帮你联系了一位老师，等期末一过，你就去学吧。”
夹着莲藕的手微微一抖，好不容易夹起来的莲藕又再一次掉了下。
他真的答应了。这人还真变得好说话了···
“怎么，你要考艺体？”
“嗯——”再次把莲藕加起来，放到碗里，“不是给你说过了吗？”
你要的话，给你——这不是正好开始了吗。
“你动作还真快，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的，没想到你居然是认真的。”
画画和企业管理是没有半点联系，无论怎么说，他和苏氏的距离的确是远了些。
“碰~！”一个清脆的声音拉回来他们飘远的神志，将目光牢牢的系在了那张面色焦急的脸上，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——”张鹭急急忙忙弯下腰想捡起地上的碎片，可张婶却快他一步。制止了他的动作。
“别动！别动，我去拿扫走清理一下，你继续吃你的。”说着张婶进了厨房，拿着东西走出来，很快的将地上的东西清理掉了。回去的时候，路过苏念远身边时，还小声的嘀咕了一句。
‘这杯子不是放在中间的吗？‘
苏念远心一沉，没说话。
“你不是要找工作吗？正好四叔在这里，他是苏氏的总裁，给你个简单的工作应该没问题。”高飞笑着，跳开了话题，看着张鹭的眼里一丝平静都没有那漂亮眼睛的深沉，隐隐的泛着点让人心悸的狠毒来。仿佛带着冷气，让人不禁打哆嗦。
看的苏念远心惊。和高飞认识了这么久，两辈子加起来，有二十多年了。他也知道，高冰山不笑是好事，一旦笑着只有两种下场，却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。
张鹭听着吃饭的手一僵。微微抬起头——盯着那人。
“苏氏不收无关的人。”那人连看都没看一眼，丢下一句冰冷的话。
高飞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，“这样，你听到了吧，所以我也是爱莫能助——”
“没···没关系的···我还可以自己找的···我··我吃好了··就先离开了，谢谢款待。”张鹭放下手里的筷子，抬起脸，笑的很不自然，起身离开饭桌。脚步很快的朝着大门口走去。
从始至终，没有一个人叫住他——
吃完饭，高飞没有回去，而是留下来，住在客房。
苏念远回到房间，拿出一张写着电话的纸，拨通了那个电话。而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
“喂，你找谁？”这是一个清亮的女声。
“请问卓烈在吗？”苏念远看着自己手里写着一串电话号码的纸，这是卓烈给他的没错。
“····你找烈哥有事？”电话一边的人，犹豫了一下，才开口问道，语气很小心，防备。
他也不好说出自己找他的理由，“···他现在没空吗？”
“这···”‘谁啊？’另一边离着电话不远的地方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。没一会儿，电话转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“喂··”
对方的声音很熟悉，只是声音低沉带着沙哑，有种慵懒的味道，好像很累的样子。
“怎么，你现在有事吗？听起来怎么有气无力的？”
放心，虽然他旁边有一个女人，但他也不会想到那个方面去。同性恋是不喜欢女人的。
“····是你啊”卓烈的声音顿了一下“怎么今天想到给我打电话？”
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只是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。”
“··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张鹭——”
他和卓烈碰面是在两周之后，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里。
当天下着小雨，原本蓝色的天空被一朵朵乌云狠狠的遮住，密不透风的照不进一丝明媚的阳光。小雨一滴滴的落下，不断的打湿着，天时不时挂着冷风。惹人厌的阻碍这人们前行的道路。所以阴沉沉的天也阻碍了很多人的心情，一个个的脸上都没有笑意。只是自顾的行走在匆忙的大街上。
苏念远看了看手表，已经三点了，这人也该来了，都迟半个小时了。
正当苏念远唠叨的时候，一个身影推开了咖啡厅的玻璃门，那人身材高大，穿着黑色的t恤，浑身围绕着一股摄人的气势，甚至带着些难以言喻的狠辣。他径直的走到了苏念远坐着的靠窗位置，坐下，取下了头上的帽子。
苏念远看着面前的人，和脸上熟悉的刀疤，“你可真够慢的。”
“怎么，这就等不及了？我可是以我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。”卓烈笑着说，并抬手招来了服务员。简洁的吐了四个字。“一杯白水。”
服务员听着捏着笔记录的手却为之一愣，似乎没反应过来。本来想说什么的，可是看着卓烈脸上的刀疤，浑身的煞气，硬是将话吞进了肚子。
苏念远看着这一幕笑了笑，“到咖啡厅来喝白水，你真是。”
“怎么有谁规定咖啡厅不能和白开水？”卓烈笑着，从怀里拿出一个黄色的文件袋，放到桌面，移到了苏念远的面前。
苏念远看着那个袋子，顿了一会儿，拿起来拆开，拿出了里面简单的几张纸。
其实在看着些东西之前，他从没有想过往深层次想，他只是想知道本该他了解的东西。但很多的时候，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。就像钓鱼，一条细线的后面总会有一条鱼。
一页一页的翻阅，越到后面，苏念远的脸色越难看。
当在最后一页，看到天佑福利院的时候，苏念远愣住了。
那是他十岁前一直待的福利院——
“这个孩子以前叫张然，年纪不大过的倒是坎坷。六岁以前一直呆在孤儿院，后来被一对夫妇收养，没想到那夫妇会虐待他，他到也没啃声一直忍耐着。后来到十岁的时候，又被当时的一个叔叔侵犯。当时事情闹得还是挺大的，虽然收养的人换了，却始终辗转在不同的家庭里。直到十二岁的时候有个人出资帮他，让他一个人生活。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也换了一个名字。而之后的生活倒是简简单单的。但奇怪的是，在他十三岁的时候，他消失了一段时间。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。而且出资帮他的那个人，连我也查不出来。”
苏念远盯着手里的东西，耳边是卓烈说话的声音，但‘天佑’两个字却不停的在他脑子里回旋，就像实在宣誓它的存在感一样。
为什么？他从来没想过，张鹭会是天佑的孩子。
这么说，他从一开始就认识自己，可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
当时天佑也不是什么大的福利院，所以收养的孩子也不多，就三四十个，孩子们在一起打成一片是很快的事情。虽然不能全部成为朋友，但几乎所有的孩子他都曾说过话。
杀掉自己的人，居然会是一起生活过的人——
苏念远愣愣盯着手里的东西，脸色有些不自然。
“怎么？这个人有什么问题？”卓烈看着苏念远有些发白的脸色。
“没··没什么··”苏念远稍稍回过神，把手里的东西装回袋子，放进了身后的包。
“现在我也帮你忙了，你总得感激我一下才合理吧。”卓烈端起桌上的白水，喝了一口，靠在身后的椅子上，一副大爷的样子，深邃的眼睛正笑意盈盈的盯着苏念远。
“这···要不下次我也帮你的忙？”苏念远也笑了笑，有些牵强，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张鹭的事情，没想想别的什么。只是顺口的答应着。
“这可是你说的，可别忘了。”
苏念远点了点头，目光划过卓烈肩膀的时候看着一个白色的东西，皱了皱眉，刻意的压低了声音“你受伤了？”
“你眼神还挺好的嘛。你放心，小伤而已，只是两周前被一些小崽子暗算了。”对面的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，似乎根本没放心上。只是深沉的眸子，满是冷光。
“怎么，在这世上，还有人敢动你？”苏念远看着，躲在黑色t恤下沾着些红色的白色绷带，这伤光是看着都不会觉得是小伤。
“真的没事？”苏念远迟疑了一声。
“你真的想知道？”卓烈收起脸上的笑意，一本正经的问。
苏念远看了他一眼，这自己都问出口了，还能说不吗？
“前一阵子，灰狼死了。”苏念远一愣，灰狼是那个偷偷给他下药的人——
卓烈透着凌厉的眉眼，微眯着，嘴角挂着弧度，让苏念远觉得不知所措，他这是高兴，还是····随后他又说“他的尸体是在青帮一个赌场的仓库里找到的，当时身上中了三枪，发现他的时候，尸体都僵了。而他的下面的人，就觉得是我干的，就找人埋伏我。不过可惜，我没死，他们倒死了。”
看着卓烈嘲讽的笑容，他的心里泛堵，有股强烈的惆怅感。人的生死在他们的眼里似乎不值一提。平淡的像讲笑话一样。
“怎么，吓着你了？”
“没有”他点头也不是，摇头也不是，只是感慨而已。
“现在雨下大了，用我送你吗？”卓烈突然看着窗外，盯着玻璃外的雨幕。
苏念远也偏过头，不知不觉什么时候，雨下大了都不知道。隔着玻璃感受不到那股清凉的凉意，却听的见，噼里啪啦的雨滴声，不断的撞击着耳膜。
苏念远的目光透过雨幕，看着外面撑伞快速前行的路人。不断奔跑的人，躲雨的人，还有那些暂时停步的车辆。当目光落到一辆黑色轿车的时候，他睁大了眼——
那人坐在后位，也没管雨下的多大，将整个车窗完全的打开，就这样，面无表情的盯着这里，那样冷清的目光，就算是隔着雨幕，隔着玻璃，他也觉的刺骨的冰冷。
车龙因为前方的绿灯，开始缓缓的前进，直到最后消失在他的视野里，那人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移动，只是这么看着——
“要我送你回去吗？”看着面前发愣的人，卓烈再次重复了问题。
“不用了——”
回到家的时候，车子已经停在了车库，那人应该回来好一会儿了。
刚走进屋，张婶就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东西走出来，“小少爷，回来的刚好，快把这个给四爷端上去。今天四爷回来的时候，喝了一点酒，脸色白的跟个面人似得，怪吓人了。我这里熬了点汤，加了点中药。你拿上去让四爷喝点，看会不会好点。”说完，张婶小心的把碗递给了苏念远。顺带给他使了使眼色。让他上去。
苏念远看了眼张婶，看了看手里的东西，那人居然喝酒了——
这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了？苏家的人，居然会自残。
端着药，上楼，站到门前，敲了敲门，没一会儿，门开了，萧禾站在门口，晕黄的灯光下整个人人闪着微弱的光芒，就连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带着颜色。
他看着苏念远手里的东西，微微鞠了一躬“麻烦小少爷了。”随后将门打开，让苏念远进去，离开的时候顺手，将门关好。
屋子很昏暗，整间房只开着一个台灯，微弱的灯光支起了整个房间的黑暗。窗户也打开着，凉风吹起落地窗里面的那层薄纱，他站在窗前，隐约着有种乘风归去的感觉。
“四叔。”苏念远端着碗，轻轻的走到他的身后，小声的唤着。生怕自己打扰了他的雅兴。
听着声音那人的背影一顿，慢慢的转过身，应着身后的月光，那人没有吱声，甚至没有一点音节，诺大的一个房间里，隐约回响的只有彼此轻不可闻的呼吸声。
苏念远硬着头皮，端着药走到他的面前，看着他苍白的脸色，开口“这是张婶熬的药，你喝点吧，会好点。”
他也不回答，只是杵在那里，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，弄得他心里发凉。
“你喝点吧，张婶····”
苏念远还没说完，那人慢慢伸过手，接了过去，连看都没看，就凑近嘴边。
一口口的喝了下去——盯着碗底，要是他在这碗里参了毒药，他是不是也会喝下去？
而且这药····光是听着那细微的声音，他也不自觉的咽了咽，闻着味道都觉得苦，这要是喝下去。
苏念远摇了摇头，不管他的事，他没喝。
喝完后，那人把空空的药碗慢慢的递到了苏念远的面前，那感觉，就像是让他检查一样。
苏念远接过他手里的碗，客套的说了一句“四叔喝了药，就赶紧休息吧。”也没多想便转过身，准备出去。
可他还没有走到三步，一个力量狠狠的圈住了他的腰，将他纳入的一个不太温暖的怀抱。
苏念远一惊，立马就想挣开，可身后的力量却抱的更紧。那种力度仿佛要把他融为一体。
“你是不是，想方设法的，想从我身边逃开？”那人喑哑的声音就像是毒咒一样，邪恶的让他的身体打着冷颤。
“四叔，你喝醉了——”苏念远的心凉了一节。
“我没醉，我很清醒，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····”低沉的声音回响在耳边，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落在了耳后。
顿时苏念远的身体僵硬了，就像是留在身体里的记忆一样，它记得这种温度。
冷冷的隔绝一切炽热。
“四叔——”苏念远低低的唤了一声，是警告，也是提醒，他现在的行为，不容余他们之间的身份。甚至不该是这样。
身后的这人是同性恋，可以，但站在这个位置的人可以是任何人，却不该是他——
“我说过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的事情，但是不要离我太远。可我发现，你从没有一刻停下过离开我的脚步，每一天你都离我更远——”那人低沉嘶哑的声音，就像是一把冰冷的手术刀，正在破开他的胸膛，挖出他藏在身体深处的秘密，肆无忌惮的暴露在剧烈的灯光下。
“如果可以，我真的想从来没有来过苏家，当一个孤儿——”
腰间的手一顿，却扣得更紧。
“只要有我在的一天，你永远不会是孤儿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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